師家家主,即天武之主的位置原本落不到她頭上,然而在一個細雪紛紛的除夕夜,天武沉睡了一百餘年的神樹尋木給出指示,明確擇定師緹雪為師家未來的家主。
尋木擇定家主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出現,但實在稀奇。
更何況還是擇定一位出自旁系的,看起來天真懵懂的小姑娘。
天武對尋木充滿骨子裡的敬畏,師家掌管天武,對其敬畏尤甚。
但不服、質疑等目光不會因為敬畏就不出現,天武內部拉幫結派的痼疾也不會因為隨著家主的更換而自然消停。
老家主公正忠厚,接受了尋木的指示,妥善處理了手中未盡的事務,就決定挑一個好日子把家主之位傳給師緹雪。
那拍拍屁股輕輕鬆鬆去養老的模樣,讓師緹雪意識到這不是個好活兒,說什麼也不肯立刻就當這個家主,和老家主約定好了,要等她成親之後才把家主之位正式傳給她。
她被師家接回了天武本都,虞淵,從此被當成家主培養。
老家主的確沒傳位給她,但她卻已經趕鴨子上架般接手了天武的所有事情,也很快就發現了兩個難題。
一個倒是用一種可謂慘烈的方式解決了,另一個卻困擾至今,看不到盡頭。
華盈原本想幫師緹雪拿點東西,想到她的性格有時就像個小孩兒一樣,對剛到手的新鮮玩意的獨佔意識很強,看得緊,守得嚴,不輕易給別人碰,於是放棄,邀請道:“緹雪,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看看煙花?”
“好啊,正好我還想問問你怎麼早沒告訴我你是北荒江家人,還要跟林之凇成親——你倆是真的互相喜歡嗎?哦對了,這上面的幾支茉莉和紅山茶本就是要送給你的,自己拿。”師緹雪說完,扭頭瞪了蒼雲息和林之凇一眼,嫌棄地搖搖頭。
華盈笑得不行,拿了花枝,拍拍她的胳膊:“行了行了,我們走。”
蒼雲息都看愣了:“你還跟華盈很熟?”
“不行嗎?我的朋友,那可遍地都是。”師緹雪的語氣跟她的長發一樣輕輕揚起,說不出的活潑明快,一眨眼就拉著華盈走得沒影了。
酒樓最高層的包廂外帶有一個露天的平臺,是觀賞煙火的好位置,平臺上面擺了飯桌,造了古樸的山水院景,還用木架和鮮花紮了鞦韆。
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了桌,師緹雪已經吃過飯了,特意點了一碗百果酒釀圓子,端走坐在鞦韆上慢慢吃。
煙火表演的時間快到了,華盈看了看飯桌上的人,原本最期待的蒼雲息卻心不在焉的,話也不怎麼說。
林之凇的寸心簡罕見地閃爍不停,他偶爾吃幾口菜,更多時候是在處理訊息。
華盈扭頭問師緹雪:“你這次也是為了靈蘊來的?”
師緹雪坐在鞦韆上晃悠著雙腿,酒釀圓子的味道十分稱她心意,撫過臉龐的夜風也溫柔,讓她舒服得微微眯眼:“什麼靈蘊,昭明圖,天地之主,我可不感興趣,也不想參與你們外界那些亂七八糟的搶奪紛爭,這可是我親自定下的規矩。”
華盈明白了:“你是出來玩的。”
師緹雪猛一睜眼,板著臉為自己解釋,否認:“天武之主有鎮守桑嶺,修補封印之責,豈能輕易離開天武?我雖還沒正式把那位置接過來,這些年做的可都是這些活兒,怎麼可能出來玩。”
華盈笑了笑,不說破,卻又想聽聽她的藉口:“那你是?”
師緹雪說:“我來找蒼雲息啊。”
埋頭夾菜,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蒼雲息連吃飯都徹底沒心情了。
師緹雪盯著他生無可戀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天武在大陸邊緣,對外界來說十分神秘。因為有封印的緣故,天武的人也有不成文但嚴苛的規定,不可隨意離開這片土地。
師緹雪從小每年離開天武去外面玩的時間,零零散散加起來,兩三個月。
要去外面還得找藉口,與她指腹為婚的蒼雲息就是藉口。
師緹雪每次去外面都嫌玩得不盡興,快到了與家中約定的時間,也絲毫不急著回,但師青彥急,生怕自己的妹妹在大陸受傷了走丟了被欺負了,於是直接一道傳文向蒼雲息要人。
那會正值林之凇收攏權勢鏟除異己的時候,在青要山忙得焦頭爛額的蒼雲息收到傳文就頭皮發麻,才知道師緹雪打著看他的名號出了天武。
師緹雪也頭皮發麻,很疑惑蒼雲息怎麼就能精準快速地從大陸的任何一個角落裡把她揪出來,在事先對她的行蹤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但不得不承認蒼雲息是個極有耐心的人,被他送回天武的一路上,他還會同意帶著自己吃吃喝喝轉悠幾天,踩著截止期限的最後一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