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默唸物資要緊,目瞪口呆的表情快速消退,“你真不要臉”幾個字到了嘴邊,變成了“我不知道殘花道在哪個方向”。
她離開北荒的機會太少了,對滄州這一帶更是不熟,出門在外被提前牢記於心的,只有自己行事目標所在的幾個位置。
至於其餘的地方,想去就去,想走就走,還沒像今天這樣被人拉進意外。
林之凇抓起了她的右手。
這次觸碰她的本意不是攻擊或對峙,只是要用繪影術將他要去的地方精準直白地呈現在她腦海裡,因此手上的力度很輕,卻猝不及防的,讓那層輕薄如雲的衣袖滑落了下去,露出一截白皙勻稱的小臂。
手臂內側有幾道疤,像是烙在肌膚上的隱秘圖騰。
看得出那是用匕首之類的利刃刻出來的傷,紅色的疤痕細長如線條,跟白紙上沾著血寫下的文字沒什麼區別。
一筆一劃,規規整整。
連猶豫或躲避而導致的顫線都沒有。
要記錄什麼。
華盈溫和的眸光明顯一暗,用力甩開林之凇,憤憤的表情蓋住那一瞬間的驚慌。
這不在她要告訴他的秘密之內。
每一次被「它」抹殺,從頭再來,她都會忘記一切,之前的努力全部作廢,制定過的計劃、結識的人、蒐集到的有用線索,全都被忘得幹幹淨淨。
也許會在某個偶然的時刻想起一些零星的關鍵事,譬如林之凇會下霧嵐河。
也許永遠都無法再被想起來。
華盈試了許多種辦法記錄它們,沒有用。紙上墨跡,留音留痕的術法,都會隨著她一起回到原點,變成空白的一片。
唯有身上用術法故意加深過的傷痕不會消失。
用了忘憂粉,不會疼。
華盈每次動手前都會和自己說一遍。
瞬息間的推搡中,林之凇默然。
在那一晃而過的小行紅字中,林之凇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他露出一個奇怪的眼神,無聲地凝著華盈,像在思考,又似要聽她回答,一個人要出於什麼目的,因為何種濃烈的感情,才會在自己的身上用刀刃刻下他的名字?
華盈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無視他眼裡貨真價實的困惑,繪影術已經作用在了她身上,傳送陣在腳下蕩開光芒。
林之凇快速抓著蒼雲息進了陣,丟下一句話給其他人:“抓幾個活口。”
他最先踏入陣中,離華盈最近,聽清了她低聲吐出的一句話:
“你真的很討厭。”
林之凇聽著,想起她昨夜露出的兇狠獠牙,猜想“很討厭”三個字後面應該還跟著一句話:
我真想殺了你。
但又不對,他見過她真正生氣的樣子了,哪裡像現在這樣。
慌張,惱怒,放狠話,反而像是在掩蓋什麼。
林之凇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念頭。
她難道——
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