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裴玉一字一頓地回道。
段昀離開之後,書房陷入沉寂,但僅僅過了一瞬,溺水般的嗆咳聲驟然響起來。
裴玉左手捂唇,臉頰浮現病態的薄紅,他踉蹌著走出書房,像折斷的花枝在寒風中躬低了身子。
雨絲隨風拂在臉上,冰冷的水珠滑過手指,與指縫間溢位的熱血相融。
裴玉放下手,深深呼吸了幾次,勉強平息下來。
他扶著簷廊欄杆,慢慢站起身,將染血的手伸到屋簷外,用雨水洗淨手掌和嘴唇。
淡紅的血水落進石磚縫隙,迅速沁了下去,在細密連綿的秋雨中,血跡消失得無影無蹤。
段昀端著水盆回來,只見裴玉站在屋簷下,默默地看著雨幕。
他袖口濕了一片,右手沾染的墨跡淡了些,明顯是用雨水洗過一遍。
整個人看上去好好的,沒什麼異常。
段昀心頭微松,將水盆放到木椅上,拿著溫熱的濕巾帕,走到裴玉身邊,牽起他的右手擦拭。
他動作很輕很細致,將這只白皙的手掌擦得幹幹淨淨,而後準備洗巾帕,卻被裴玉摟住了腰。
“我累了,想回房休息。”裴玉將臉埋在他胸口,語氣溫軟黏人,“溯光,你陪著我。”
雨下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停。
裴玉躺在被褥裡,右手縮在胸前,無意識地握著那塊道符,睡得並不安穩。
“別走……”他睡夢中含糊呢喃,“不要去……等等我……”
段昀心底酸澀,喃喃地問:“你在叫誰?你夢見誰了?”
同床共枕的人無法回答,發出了低低的泣音,一聲接著一聲,簡直像鈍刀在割他的心。
“我在呢。”
段昀閉了閉眼,側身抱住裴玉,輕聲安撫著:“哪也沒有去,在你身邊呢,睡吧。”
翌日淩晨。
裴玉從夢中驚醒,一摸身側,空空如也。
“溯光?”
臥房裡一片暗寂,無人回應。
他匆忙起床穿上鞋子,連外衫都沒披,便沖出了房門。
天光熹微,晨霧濃重,地上結著一層薄霜。
裴玉走得很急,差點滑跌倒。他磕磕絆絆地走了幾步,停在一片偌大的池塘邊。
“裴玉。”
一抹深影從白霧中走來,宛如水墨蕩開,轉眼間來到他面前。
“你怎麼起來了?穿得這麼單薄。”
裴玉臉色白得嚇人,神情有些恍惚:“溯光?”
“嗯。”段昀應了聲,脫去墨色外袍披在他身上,摸了摸他冰涼的臉頰。
“還沒到卯時,你起床做什麼?穿著單衣就跑出來,也不怕受寒。”
裴玉從短暫的失神中清醒過來,裹緊了衣袍,輕聲說:“我做了噩夢,醒來沒看見你。”
“夢是假的,別害怕。”段昀撫摸著裴玉的後背,“我守在你身邊,你還戴著平安符,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裴玉沉默地點了下頭。
段昀接著說:“裴玉,我想寸步不離地陪著你,但府裡雜事繁多,我們找幾個安分守己的人進府做事,好不好?”
裴玉抬起眼,目光看向荒涼的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