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列嶼確實不怎麼玩這個軟體,但許朝露記得,他應該發過一個影片。
順著這條評論,她點進“小雨”的主頁,他們是互相關注的好友。
他的頭像是隨手拍的學校連廊照片,正好是雨天,一道道雨簾掛在簷下,連廊上有人撐著傘在走,挺神經的,明明頭頂有屋簷。
許朝露在床上翻了個身,窗外深空中,一輪明月緩緩向上攀登,整片天地彷彿都籠在它靜謐的柔光裡。
小雨發的唯一一個影片,也是一輪圓盤似的明月。
配文特別長: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他拍影片那天,恰好也是中秋節。
那是許朝露這輩子經歷的最難熬的一個中秋節。
本該是闔家團圓的節日,許朝露的爸爸卻在節前兩天病倒了。
許巖和許朝露一樣,先天心髒發育不健全,他兒時家境貧寒,在最佳治療階段沒有得到有效治療,拖著拖著就成了難以根治的心肌病,成年後植入了心髒輔助裝置,隔三差五就要住院檢查、治療。
那次是他最嚴重的一次發病,心髒內膜感染導致一系列連鎖反應,手術後直接住進了icu。icu探視人員和時間都有限制,林若晗不想女兒跟著她在醫院熬,反正她在這兒也見不到爸爸,便讓她一個人回家去休息。
中秋節在無人期盼之際到來。
那天晚上,家裡空蕩冷清得像個冰櫃,許朝露很早就爬上床,躲在被子裡哭,害怕得睡不著覺。
許巖是孤兒,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林若晗則是逃婚出來的,和孃家斷絕了關系,所以許朝露的生命裡除了爸爸媽媽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親人,爸爸媽媽就是她的天和地,她不敢想象如果爸爸出了什麼事,他們家會崩潰成什麼樣子。
父女連心,她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要出問題了。
寂靜無聲的夜裡,她的臥室門忽然被敲響。
許朝露從被子裡鑽出來,光聽敲門聲她就知道來人是誰,悶聲說:“進來吧。”
月光鋪了一地銀輝,少年清瘦的影子從門口蔓延進來,停在她床邊,沒有溫言安慰,而是平靜地問:“要不要去我家看月亮?”
池列嶼家是東端戶,東面有個很大的露臺,上半夜正適合賞月。
許朝露揉了揉腫脹的眼睛,她現在哪有什麼心情看月亮。
房間暗而清冷,池列嶼沒開燈,身影朦朦朧朧,被月光勾勒的挺拔清絕。
他忽然伸出手,重重揉了兩下她發道:“走。”
就著月色,許朝露看到他眼睛,冷淡桀驁的黑眸,此刻沒來由顯得溫沉,比月光柔和。
她猶豫了片刻。
好像,比起一個人待在這間空蕩蕩的屋子裡。
她更願意和他一起,無論去哪裡。
幾分鐘後,來到池列嶼家的露臺。
兩個人安安靜靜坐在藤編的搖椅上,望著天上那一輪孤高燦爛的圓月。
望著望著,許朝露眼淚又流下來。
池列嶼給她遞了張餐巾紙。
“我沒事,我爸也不會有事。”她咬著牙說,“我哭是因為,這月亮太圓太好看了,我要錄個小影片……”
結果一摸口袋,發現手機沒帶。
池列嶼很輕地笑了下:“那我錄。”
他舉起手機,懶洋洋地錄了十幾秒,許朝露湊過去,發現他這影片錄得還挺有水準,開頭是萬家燈火,接著鏡頭向上一揚,捕捉到一輪皎潔月亮,畫面漸漸放大,對比度自然加重,顯得夜色更深邃,月光更耀眼,有種正在飛向夜空的感覺。
“好好看,發到dy上面吧。”許朝露說,“配個什麼文呢?《水調歌頭》裡頭挑一句?”
“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