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賽程真的不合理!我感覺第二輪表演完就可以over了,沒想到還有複活賽,還有嘉賓表演,還有第三輪……我麻了,已經審美疲勞了。”
“連著三首飆高音炫技,你們確實很厲害,我的耳朵也很想爆炸,我得出去歇會兒。”
“別走啊,就剩最後一組了,聽完就結束啦。”
……
第三輪的登場順序按照第二輪決出的名次,倒序上臺表演。
瞬間樂隊位列第二輪首名,因此,第三輪他們最後一個上場。
原以為越晚出場越有利,沒想到戰線拖太久,評委和觀眾都非常疲勞了,沒撈到一點好處。
舞臺燈光再度熄滅,黑暗中,觀眾席嘁嘁喳喳,嘈雜又浮躁,整個體育館像個悶得快要爆炸的爐子,音樂響起時,三分之一的人都懶得抬頭看。
輕柔舒緩的鋼琴前奏流淌,像一場及時雨,淅淅瀝瀝打散了場館裡燥熱的空氣。
“別玩手機了,快看臺上,你的火華哥竟然坐下彈琴了,突然變得好溫柔啊。”
一束追光燈打在姚燁身上,滿頭囂張的紅發這會兒鬆散垂落,堪堪蓋過眉峰,整個人悠遊自在地坐在電子琴前,手指在黑白鍵上輕躍,像一個洗淨鉛華、返璞歸真的鋼琴家。
幾個小節後,舞臺中央倏然亮起。
主唱、吉他手和貝斯手坐在一排白色箱子上,像逛公園逛累了,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的好朋友。
架子鼓和電子琴就擺在他們身後,五個人集中在一塊,幾乎抬手就能碰到對方。
每個人都是清新的藍白色系穿搭,許朝露穿淺藍色連衣裙,兩腿條垂下來晃啊晃,手抓著麥克風,輕松自在地唱:
“我本打算去流浪,把所有回望都交給夕陽。
風是空港雨是牧場,我陷入萬裡無雲的海洋。”
後方ed大屏上,夕陽照耀暖金色大海,畫面中緩緩浮現歌曲名字——《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間》。
“我並不渴望遠方,只想找到一個可愛的地方。
跨過飛杭穿過弄堂,你站在我始料未及的小巷。”
幹淨到極點的聲音,像拂曉時分的微風,也像薄荷汽水裡叮當碰撞的冰塊,觀眾席的噪音慢慢融化在這清爽解渴的歌聲中,沒人再喊累,也沒人再急著離席,所有人都回歸了觀看演出的本質——安靜地聆聽,純粹地欣賞。
許朝露右手邊坐著賀星訣,穿藍色t恤白色長褲,一條腿伸長一條腿屈著,抱著貝斯搖頭晃腦地彈,笑得露出尖尖虎牙。
好像回到小時候。他情不自禁想。那時,高檔的公寓樓還沒建成,他們都住在離學校不遠的老城區,放學後穿梭街角巷尾,吃冰淇淋,玩捉迷藏,三個人經常像現在這樣隨便往哪兒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直到被家長匆匆忙忙抓回家去。
“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間,遠在世界盡頭的你站在我面前。”
賀星訣不記得生命中有什麼最勇敢的瞬間了,只知道最幸運的那一瞬間,是小學一年級的某天,遠在世界盡頭一般的兩個人,一個是班裡成績好的女生,一個是班裡個子最高誰都不敢惹的男生,忽然走到他跟前,要和他這個沒有朋友的胖子結伴回家。
許朝露也在追憶童年。她已經想不起第一次見到賀星訣是什麼樣子,更不可能記得第一次見到池列嶼的時候,家裡倒是有他倆的第一張合照——兩個小嬰兒,放在搖籃裡一起嘬奶嘴,她那會兒整個人還是皺的,像個猴,池列嶼比她大幾個月,又白又漂亮,對比起來真是慘不忍睹。
時光荏苒,這家夥越長越出挑,這會兒坐她左手邊,白色襯衫松開兩顆扣,繫著寬松的藍色領帶,同色工裝褲,逆天長腿散漫敞開,腳下踩著一塵不染的白色球鞋——平日總穿一身黑的人罕見的清新打扮,像地中海沿岸沐浴陽光的橄欖樹,迎著風,葉片閃爍粼光,張揚又燦爛。
池列嶼優哉遊哉撥弄著琴絃,沒什麼華麗技巧,指尖送出幹淨質樸的聲音,微微偏頭,餘光罩住身旁兩人。
“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間,我的眼睛藏著星點嘴角有弧線。”
偌大舞臺,在他眼中縮小成童年安靜幽暗的臥室。
想起曾經確實有那麼一瞬間,有人往他眼睛裡藏了星點。
搬到新家之前,他和許朝露住得更近,是對門鄰居。
七歲那年的夏天,媽媽忌日,他去祭奠回來,人像行屍走肉,爸爸讓他去找許朝露他們玩,換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