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該找到我了吧。
小時候捉迷藏躲到地下室裡那次,好像沒有等這麼久呢。
天完全黑了,她身體越來越冷。
嗚嗚……
許朝露縮得更緊,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忍不住在那個西語單詞旁邊寫數字,119,119……
也不知道打不打的出去。再過半小時,這家夥還沒找到我的話,就打一下試試。
手機電量還剩百分之三十,手電筒也不敢到處亂照,就放在膝蓋上亮一會兒關一會兒,有人看到的話……
“許朝露?”
一聲短促的呼喚,伴著劇烈喘息聲和咔吱踩雪聲,在身後驟然響起。
許朝露猛地回頭,於深暗夜幕中撞進一雙發燙的、明亮如夜行野獸的眼睛,她腦子懵了一瞬,忽然又將頭別回去,抬起髒兮兮的袖子擦了下眼角。
她穿著淺藍色羽絨服,幾乎和大雪融為一體,池列嶼差點就錯過,餘光見那邊有什麼東西閃了下,太清楚她的身形,一眼便認出是她可憐巴巴縮坐在地上,和小時候不小心躲進地下室出不來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許朝露倚著樹幹慢騰騰站起來,鼻尖凍得通紅,手肘和腿上全是髒兮兮的雪泥,仰著濕亮的眼睛看他,委屈地笑:“你又找到我了。”
“你還笑得出來?”
池列嶼皺著眉,胸口仍一起一伏在喘氣,以前跑三千米都沒見他這麼喘過,頭發亂糟糟地支稜,發梢落滿雪沫,睫毛上似乎也沾了點,難怪眼睛看起來那麼亮。
他走近兩步,深嚥了口氣,忍著沒再教訓她:“冷嗎?腳怎麼樣?”
“都還好。”許朝露伸了伸腿,“緩一下,有點麻了。”
池列嶼停在她跟前,轉過身,高大的身子半蹲下去,語氣冷峭:“上來。”
“……”
等了一會兒,沒感覺到有人靠近,反而聽見後邊傳來窸窸窣窣的掃雪聲。
回眸看見這家夥莫名其妙又蹲回了地上,拿著個樹枝對著雪地亂戳亂掃,好像在破壞什麼東西。
他應該沒看到吧?
許朝露慌裡慌張地毀屍滅跡——她剛才可能是凍傻了,寫完119又在119上面畫了個叉,不太想要119來接她,轉頭在旁邊那堆單詞上面一個又一個地畫愛心,滿地愛心甜滋滋鋪在腳邊,這麼短的時間裡雪花根本覆蓋不了。
“你在幹嘛?”
“沒事了。”許朝露丟開樹枝,重新站起來撲到他背上,胳膊勾住他脖子,下巴也埋進他羽絨服幹淨柔軟的布料中,細聲說,“快走吧。”
少年有力的大手墊在她大腿後側,許是太久沒被他背了,身體騰空的瞬間許朝露心髒都有些失重——怎麼這麼高啊,不抱緊點摔下去會殘廢的。
兩條髒兮兮的臂膀緊緊環抱他脖頸,池列嶼壓下那句“要被你勒死了”,任由雪泥亂蹭在臉上,以及女孩溫熱急促的呼吸像帶著火星子的羽毛,毫無阻隔地噴灑在他頸側肌膚。
少年身上青澀冷然的草香席捲過來,比林子裡同樣冷冽的氣味好聞得多,熟悉又強大的安全感一下子掃清了許朝露先前所有不安,卻沒有讓她的心髒平靜下來。
她臉蛋不受控地越埋越深,耳邊心跳如擂鼓,揹著她的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猛烈躁動好幾下。
抬眼就看到他烏黑濃密的頭發,和冷白面板界限分明,輕輕蹭上去,比想象中的軟。
怎麼辦……
許朝露清楚聽見心底深處防線崩塌的聲音。
她曾經對自己發過誓,無論喜歡誰都不要喜歡池列嶼,這些年裡她也確實做到了,坦坦蕩蕩,清清白白,除了友誼之外再無其他心思。
可是現在。
意志力忽然一點也不管用了。
掌控情緒的小人人吞下一大口多巴胺和腎上腺素,一腳踩在意志力小人人腦袋上,直接把它踩扁成薄片,揮舞著旗子在她身體裡大聲叫囂——
承認吧,你就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