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也沒見她比別人厲害吧,聽說還是大專畢業。”
“我們公司不是不招本科以下學歷嗎?”
“人家有關系唄。”
“真膈應。”
聲音很耳熟,陸珂一聽就知道,是同部門的同事小譚和小雅,挑起話題的同事小譚今天下午還給她帶了奶茶,小雅雖說工位離她比較遠,但兩人之間並沒有矛盾。“據說”“好像”“聽說”便輕易給她判了刑。
雖說她確實不是有名的985,211院校畢業生,但也是正經大學經濟學金融學雙學位畢業,學歷配這個崗位綽綽有餘。因為家庭原因認識普瑞的總經理,打過招呼,此招呼非彼招呼,不過就是在走廊中遇到寒暄了幾句,也被傳成了走後門。
她站在門外發了會呆,見兩人開啟了新的話題,無非又是些不讓外傳的公司秘聞,她便轉身離開了。
勉強吃了幾口,放在一邊的手機發出了震動聲,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猶豫了一會,還是按了接聽。
“喂,媽……”
“陸珂,我聽說你和小宋分手了?好好的為什麼要分手?你是不是又耍小性子了?”沈太太連珠炮似地追問在陸珂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口上撒了把鹽,雖說沈太太無事不登門,陸珂也有些心理準備,但這咄咄逼人質問她的語氣依然讓她有些難以承受。
她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心平氣和道:“他有別人了,我不想插一腳。”
沈太太沉默了一瞬,問道:“是不是你對他太兇了?我告訴你啊,男人都是要哄的,收起你那些脾氣,他自然會對你死心塌地的。你已經三十多了,小宋這樣的你錯過了找不到第二個。”
陸珂簡直難以置信,她還是高估了沈太太的底線,她握緊了拳頭,盡力平複著瀕臨崩潰的情緒,重複了一遍:“我不想。”
“你這孩子怎麼說不聽呢?行,那過兩天你去見見王叔的兒子,接觸接觸。”
“媽!你就這麼想讓我嫁出去嗎!就這麼見不得我待在家裡嗎!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改了名字搬出來了!你們還要我怎麼樣!”陸珂抬頭看了一眼,外間就剩她一個,老闆進了廚房打掃收拾,她終於是憋不住回了嘴。
“哎呦你兇什麼!我這不是為你好嗎?越拖年紀越大越不好挑了!你看看你這臭脾氣我還沒說什麼就大呼小叫的,難怪這麼久了沒一個成的……”
陸珂忍無可忍結束通話了電話,有時候她真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沈太太親生的。他們的愛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呢?是爸爸開始創業,還是弟弟沈耀的出生?她不太清楚了,只記得那時她還叫沈珂。
沈耀比她小10歲,自他出生後,沈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沒幾年在y市已經算得上是響當當的人物,弟弟在家裡是吉祥物一樣的存在,沈爸爸堅定地認為是他的出生帶來了財運。雖說陸珂感受到了父母感情的傾斜,但她很懂事,並沒有因此遷怒於無辜的沈耀,反而對他很是疼愛。
轉折發生在她考上大學那年,一天沈太太突然神神秘秘地問她:“珂珂,想不想跟媽媽姓?”
陸珂被她問得一頭霧水,沈太太繼續說道:“媽媽也不瞞著你,有位大師給咱們家算了一卦,我和你爸爸命裡只有一個沈姓子嗣,大師說只要你們其中一個人改個姓就沒事了。耀耀還小什麼都不懂,我們商量著你跟媽媽姓陸,好不好?”
“子嗣”“大師”?太過離譜導致陸珂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超出了她這麼多年接受教育後的理解能力。
“媽,什麼大師啊!你是不是被騙了?”
“誒!童言無忌,大師莫怪!”沈太太神叨叨的,打了陸珂一下:“不要亂說!”沈爸爸和沈太太在這件事上態度堅決,不像是和陸珂商量,倒像是在通知她。
陸珂抗爭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扛不住沈太太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主動向戶口登記機關提出了變更姓名的申請,改名為陸珂。
現在想來,所謂的大師或許只是沈家爸媽的藉口,他們不是不愛她,只是更愛沈耀。珂,她一直驕傲地介紹自己是父母的珍寶,不曾想只是塊像玉的石頭罷了。
背後傳來腳步聲,裡間的簾子撩開,有人走了出來。陸珂低著頭,強忍住眼眶打轉的眼淚,不想讓陌生人見到她狼狽的模樣。
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下,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抽了張面紙遞到了她的手邊。她愣了一下,抬起頭,眼淚終究沒忍住,順著臉頰默默地滑落,淚眼朦朧中她依然立刻認出了來人。
陳謹見她只是仰著頭流淚,眼神空洞而迷茫,絲毫不見平時的積極與樂觀,他心裡像被揪了一下,捏緊了手中的面紙,放在桌上轉身離開了。陸珂茫然地看著被陳謹丟在桌上的紙團,莫名感到委屈,眼淚流得更兇了。
“哎喲,這是被辣著了?真對不起啊我把錢退給你吧美女?”老闆收拾好廚房出來,見陸珂肩膀一聳一聳地擦著眼淚,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沒事,就是嗆了一下。”陸珂胡亂地揩了一把,站起身就要出門。
“那你下次來我給你免單!”老闆在她身後大聲說道。
陸珂剛走出門就後悔了,陳謹還沒走遠,甚至有越走越慢的趨勢,可她實在不知道眼下這種情況,該如何面對他。在今天之前,兩個人只是對接同事的關系,或許她的內心是對他有些好奇,但也絕對沒到把自己的傷疤撕開袒露在他面前的程度。
這些事她連梁映書都沒有告訴過,沒成想卻被陳謹無意中發現了,雖說不知他聽去了多少,但以她對陳謹的瞭解,他那精密的大腦肯定能把事情還原個七七八八。
遠遠看著陳謹高挑瘦削的身影拐進一棟樓,陸珂後知後覺地發現兩個人住在同一個小區,難怪能在小區門口的麻辣燙店碰到他。方才的委屈悲傷彷彿去了大半,她開始苦惱第二天應該如何和陳謹相處才自然些。
越想避開什麼越會發生什麼,陳謹來了三個月陸珂從來沒在上下班路上遇到過他,第二天剛走出樓道便與他打了個照面。
“好巧。”陸珂幹巴巴地打了個招呼,昨晚哭得狠了眼睛還有些浮腫。
“走吧。”陳謹依舊是白襯衫配黑色西裝褲,渾身散發著清爽又禁慾的氣息。一點也不巧,他心想,他早就站在樓下等她,眼見著快遲到了她才下樓,原來這就是上班路上從沒見過她的原因。
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走著,陳謹沒有開口,陸珂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幾分鐘的路程,尷尬不了多久便熬過去了。陸珂看到打卡機彷彿像看見了救星,她飛快地轉身道別從樓梯沖上了二樓。陳謹看著她這一套動作,嘴角微不可見地揚了揚,邁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