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我家有個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也是研究生……”
陸珂嫋嫋婷婷地走回來,撇撇嘴:“梁會計,裡面相親角呢,你不去關心關心?”
“怎麼關心?毛遂自薦?”
“喲仗著他聽不見是吧,這麼勇。你說大聲點,讓他聽聽。”陸珂作勢要喊人,梁映書立馬拉住她。
“應該好了,大家可以先試試了。”圍著程思遠的同事們聽到這話,依依不捨地回到工位跑資料,沒辦法,帥哥還是沒有工作來得重要。
程思遠偷偷舒了口氣,彷彿剛剛經歷了過年時七大姑八大姨的盤問。手工推送程式正常執行中,辦公室逐漸只剩下鍵盤滑鼠聲,程思遠站起身,看向梁映書的方向,她手指翻飛,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螢幕,顯然在忙。他舒展了一下手指,倒了杯水又坐了回去,沒有去打擾她。
系統會出這樣的問題,不僅是因為前端維護格式出錯,也有原來的駐場dba調回總部的原因在。自系統上線,總部便派有dba常駐,外派期一年,期滿後自動調回總部,以往是無縫銜接,這次不知道什麼原因,新的dba最快也得下個月才到普瑞。只是沒想到在這個交接的檔口,丁文離職了,兩道關卡同時出現了缺口,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雖然解決了眼前的bug,但還可能存在許多其他隱患,程思遠將原始碼發給剛加好友的新dba:“陳哥,麻煩再看看。”
“好。”對面的回複言簡意賅。
一下午都很風平浪靜,臨近下班時間,辦公室裡隱隱騷動起來,不過不是為了卡著點回家,而是商量晚飯該吃點什麼,才能有精力繼續加班。
“小程,你可以下班回家了,今天辛苦你了。”張總拍了拍他的肩,領導發話,程思遠也不好推辭,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出門,走到梁映書那排時,他悄悄擺了擺手:“姐姐,明天見。”梁映書也擺了擺手。
陸珂嘴癢沒忍住,輕聲說:“怎麼只跟她打招呼不跟我打啊?”
“陸珂姐再見。”程思遠飛快得說了句,逃也似的跑了。
“喊你就是姐姐,喊我就是陸珂姐,區別待遇哦。”陸珂回過頭打趣梁映書。
“誒你真是,不跟你討論這個。”梁映書收拾了一下桌面:“走吧,出去吃點東西。”
雖說程思遠來得及時,處理得也迅速,但這一小波折依然影響了當天的效率,大家匆匆墊了墊肚子便回到了崗位上。這會要是有人路過財務辦公室,不看外面那擦黑的天色,鐵定以為是早八。只是沒想到緊趕慢趕得回來加班,系統又出了么蛾子,程思遠手工推送的源資料是沒問題,自動執行的演算法卻出了錯,當下手工核算壓根不現實。
陸珂在釘釘上緊急聯絡了程思遠,也只得到了個壞訊息,普瑞的內部系統需要開通□□許可權才能遠端登入,而他這段時間忙著交接輪崗,還沒申請。
聽到這個噩耗,大家雖然怨聲載道,卻只能被迫下班。昏暗的樓道依然只有應急燈在閃爍,據說已經有其他部門的同事在意見反饋欄裡反應了存在的安全隱患,但目前還沒收到公司的批複。核算部鮮少有加班還能同時下班的情形,烏央央的一群人嘰嘰喳喳,倒也不會害怕。
第二天程思遠早早地便到了辦公室,想著在大家上班之前,解決好演算法問題,卻因為不知道密碼,被攔在了門外。
自楊樂樂提出拼車以來,三個人同乘的次數並不多,畢竟不是同一個部門,時間上不方便相互遷就,大多數時候只有同在it的兩個人互相載著,結賬期更是各自開車,忙起來連面都見不著。
梁映書向來是最早到的,沒想到今天一上樓,便看見辦公室門口杵著個熟悉的身影。財務條線的辦公室大門只能人臉識別或者輸入密碼開啟,非本辦公室員工不允許錄入人臉或者告知密碼,違者公司有相應的考核機制,即便程思遠被安排在核算部辦公,也不能成為特例。
“怎麼來這麼早?”梁映書上前開啟門,悶了一晚上的辦公室氣味渾濁而難以名狀,她掩面低咳了幾聲,開啟了窗戶透氣。
“想趁你們來之前先處理一下資料,忘記我進不來了。”程思遠站在她身側開啟了另一扇窗,兩人站在窗邊呼吸著新鮮空氣。
七月初的天氣已算得上炎熱,梁映書不擅運動,爬上二樓的運動量足以讓她出了層薄汗。微風拂過她汗津津的鬢角,撩起她的發絲,帶來絲絲涼意,她愜意地眯了眯眼。程思遠雙手撐在窗臺上,側頭看向她,有心想說幾句話,卻又不忍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梁映書感受到他的視線,不自在地伸了半個懶腰:“聽說昨天的bug是因為演算法出了錯?”
她這一問,程思遠像是想起了什麼,沉默了一瞬,認真問道:“姐姐,我記得你之前說大學學得是計算機?反正現在還早,你要不要試試看?”
“我?我都多少年沒碰了,不行吧……”梁映書嘴上推辭著,程思遠卻看到了她眼裡的躍躍欲試。
“看一下嘛,沒關系的。”見梁映書還在猶豫不決,程思遠幹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拉著她坐到了自己的電腦面前。
誠如梁映書之前所說,放棄程式設計不過是妥協,選擇當會計只是為了生活,並不是熱愛。看著滿屏密密麻麻的原始碼,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她竟有種遊子歸鄉的激動與膽怯。
“姐姐,我去買點吃的,給你帶點?”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緊張,程思遠主動提出了離開。
其實丁文還在崗時,梁映書也曾和他探討過程式相關的問題,甚至興起過調崗去it的念頭,丁文也肯定了她的能力,只是這一腔熱血最終還是被現實澆滅了。年近三十,生活不僅僅是靠熱情和努力去堅持和抗爭,更多的是理解和接納自我的選擇,是在理想和現實之間尋找平衡。
相同的螢幕相同的鍵盤,手下敲得不再是分錄和資料,梁映書也彷彿不再是梁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