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這事,柳氏又提起,自家的柳輕要來府裡多住些日子。
因為柳氏常常接了自己這位內侄孫女來家裡玩,下首眾人也都習以為常了,只李氏接著話茬說了聲,說是元玉寧也要來家裡住呢。
柳氏點點頭,“也是應該的,這孩子如今家裡是姨娘照看,終究沒有你來的穩妥,反正她和咱們家明朗也是馬上要成親了,在你院子裡住著也合適”。
話音剛落,戚明樂面上神色一變,她撇撇嘴,只覺好戲要開場。
說了幾句話,柳氏推說自己睏乏了,便叫眾人各自回去。
元玉婉回去時,戚肅言已經上朝去了,她竟也有些犯困,想著昨夜也算睡得久,怎麼又困了。
不過左右無事,元玉婉眯著小睡了會兒,就有福兒過來,輕聲喚她起來。早上請安時穿得規規矩矩,如今在自己院子裡,元玉婉只隨意穿了條藕荷色緞裙,面上未施粉黛,趴在小桌上盯著院子裡的積雪發呆。
她軟著語調,帶著嗔怪跟福兒說道,“做什麼這麼早叫我,還沒有到午間呢”。福兒笑道,“姑娘快起吧,當心白日裡睡久,晚上可就沒了覺頭了”。
戚肅言午間並沒回來,元玉婉安排著廚房送了飯,又覺得小腹一疼,回了院子一看,原是葵水來了。
福兒就叫換了更溫和滋補的菜色過來,元玉婉吃了些,到了午間便又睡下了。
如此一來,她倒是真如福兒所言,白日裡睡太多,晚上是睡不著了。
元玉婉睜著眼睛,因為葵水的緣故,她腰腹痠疼,只翻了身,便有些不舒服。
戚肅言披著衣服在旁邊看書,聽她輕輕嘶氣,便伸過手,替她揉著。元玉婉往戚肅言身邊挪了挪,微微直起身子來看了眼戚肅言書頁上的內容,是她不感興趣的東西,便又躺下了。
她望著戚肅言,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來那一日安國公夫人說,戚肅言劍使得好。元玉婉看著戚肅言的寢衣,視線從他領口繡著的紋樣,一路流轉到袖口,他的袖口因為翻書的動作微微卷起來,露出勁瘦的腕骨,再往下看,是骨節分明的手。
常年習武的人,手掌上應該是有繭的,元玉婉好奇,想去看一看戚肅言的,又自覺不矜持,便轉開了視線,只去盯著幔帳頂的繡花看。
身側戚肅言又翻過一頁,只是速度慢了許多,指尖掃過書頁,有沙沙的聲音。元玉婉於是又看了回去。
她這一次問出聲了,聲音很輕,“國公爺,你手上有練劍的繭子嗎”。
戚肅言盯著書頁,許久都沒有說話,久到元玉婉覺得他應許是沒有聽清楚,於是悻悻轉身過去。
剛轉過去,就有一雙熟悉無比的手,挑開她寢衣伸進來,元玉婉臉一下紅透了,軟得動彈不得,只羞得不行。
等到被揉做一團亂雲,才聽見戚肅言說話,滾燙的氣息噴在她後頸上,“有繭嗎”。
元玉婉話都說不出來,只先是搖頭,後又是點頭,一雙手只顧著去掰戚肅言的,被轉過來,卻見戚肅言的寢衣也鬆了大半。
雖說不是第一次坦誠相見,可卻是頭一次在燈下看他,見他鬆垮的寢衣散著,肩胛處似有猙獰的陳年疤痕。
元玉婉手指還是軟綿無力的,帶著薄薄的汗,去摸上那一處傷疤。
傷疤處的面板與別處不同,帶著震顫的癢和麻,戚肅言被元玉婉的動作弄得一怔,下意識停了動作。
元玉婉下手很輕,雖然那傷疤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可她依舊害怕弄疼了戚肅言,便只指尖輕輕掃過,像是雀鳥羽毛最柔軟的尖端撓過,卻叫戚肅言不好受。
戚肅言咬了咬後牙,坐起身來,草草整理了寢衣,就披著衣服往外頭走,“今夜有政務,我先去書房,夫人先睡吧”。
臨走前,他不忘喊了丫鬟進來,指了指桌案上那一大瓶的梅花,“一起帶走,放我書房裡”。
元玉婉想表達抗議,可奈何自己早被弄了個不整齊,只能窩在被子裡,隔著重重紗簾,嚥下了抗議。
不過她的花當然是要拿回來的,等第二天戚肅言下了朝,元玉婉就已經在他書房裡等著了。透過窗,她看見戚肅言進了內院。
他還穿著官服,尚且在外面,就解了大氅,一品官服在雪地裡,像是一支梅花。元玉婉轉頭看了看擺在他案上的那一捧梅花,重蕊鵝黃的,倒是沒有外頭的那一枝好看了。
戚肅言進了屋,元玉婉迎上去,替他收好了大氅。戚肅言叫隨從拿進來一個檀木匣子,放在元玉婉面前,“今日新來的花樣,看看喜不喜歡”。
元玉婉開啟,裡頭是一支珍珠攢成的梅花步搖,她拈著步搖輕輕晃了晃,聽細碎的珠子撞在一起的聲音。
戚肅言接過步搖,掰過元玉婉的肩膀,將步搖仔細簪進她鬢發間,“今天怎麼來書房等我了”,戚肅言噙著笑,明知故問。
元玉婉扭過臉,指了指那一瓶梅花,戚肅言佯裝不懂,只道,“我還以為這花是你特意帶回來給我的,畢竟京中以花枝贈有情人,想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元玉婉見他收斂了笑意,面上又是那一派淡漠,便認真解釋道,“這花枝是我見著品種新奇,府裡不曾有這樣的梅花,才帶回來插瓶的”。
戚肅言嗯了聲,“可這瓶子是我先從採買單子上選中的,自然要放回我的院子,你這花都插好了,我總不能給你丟了去”。
元玉婉看一眼那色彩豔麗的瓷瓶,又看一眼裝飾風格清雅的書房,只覺得哪裡都不搭,剛想說話,就被戚肅言看了一眼,
“我眼光俗氣,就愛這樣花花綠綠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