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壓力下,路悠悠把東西放在一邊,抱住了自己的腿,形成一個蜷縮在母親子宮裡的姿勢。
被收養的人是路鳴,此刻得知真相的路悠悠卻沒來由地為他感到難過和心酸。一個被父母棄養的孩子,來到養父母家裡,悉心照顧和愛護著養父母的孩子,像是從來沒有缺少過愛一樣,她不禁想問一問:
路鳴知道背後的真相嗎,又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可他這麼些年都不動聲色其實是不知道的吧?倘若他不知道,他有權利知道這一切。但他想知道嗎,或許蒙在鼓裡才是他最想要的…
手機的通話裡,路鳴仍在說著:“找不到就別找了,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家裡好久都沒人住了,北方那裡怪冷的。你待多久了?快出來吧,周圍又沒有熟人,你在家裡一個人也不安全。悠悠,說句話啊,你別嚇我。我給你撥個影片,你接一下。啊,乖,聽哥的。”
“哥,”路悠悠哽咽了一下,平複氣息,堅持把下面的話說完,“這麼多年,你對我都挺好的,好到我的很多朋友都羨慕我有一個這樣的哥哥。可是你覺得值得嗎,如果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呢?”
“傻丫頭,”路鳴安撫著她,“哥為你做什麼都心甘情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事都值得。接我的影片,我想看看你。”
路鳴結束通話了電話,影片隨即打了過來,路悠悠手忙腳亂地把檔案都收起來放回袋子裡再裝進箱子。
然後接通了電話,路鳴的背景顯示他還在公司,坐著的是辦公椅,身上也還穿著黑色西裝。
鷹鈎鼻如鷹如隼,架在臉上很有氣勢,但看著路悠悠的眼神卻是溫柔的。
“怎麼還哭了,找不到就找不到,著急了?”
此刻坐在床上的路悠悠才發現自己剛剛流過淚,眼圈和鼻頭都是紅的,不過在她這張小臉上,均勻分佈地像是打上去的腮紅,顏色自然又楚楚可憐,“找不到東西可不就著急嘛。那裡面有我的日記,你買都買不到。”
“呦,日記啊。這可就有意思了,回去我再找找,說不定能給你翻出來。”
路悠悠嗔怪他道,“我才不怕你看,裡面都是吐槽你的,討厭鬼。”
末了,她又補上了一句,“你看我都這麼欺負你了,哥,你在這個家裡過得開心嗎?”
藉著玩笑問出來的真心話,往往更需要一個答案。
“路悠悠,你哥我都三十二了,早都是自己出來成家立業的人了,你問我在這個家裡開不開心?開心啊,每天能和你鬥嘴我挺開心的。”
“你開心就好。”路悠悠認真看著路鳴的眼睛說,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直到路悠悠步入大學生活,路鳴開始他的求職生涯,四處碰壁後再轉向創業,他們都成長了,成為瞭如今的大人。
說感情,不可謂不深。
在今天之前,路悠悠堅定不移地認為路鳴是對她好的親哥哥,今天,路悠悠仍然選擇堅定地認為路鳴是對她好的哥哥,只是沒有了那一層血緣關繫上的牽絆而已。在二十多年的感情面前,其實根本算不了什麼。
確認了路悠悠沒事,路鳴才絮叨著結束通話電話,催路悠悠趕緊回到酒店,不要再待在這個冷屋子裡了。
路悠悠滿口答應下來,終於平複好了心情,又把上面的箱子搬下來,在最下面翻找到了她一開始想要找的盒子,開啟一看,裡面是雜志,書本和那本帶密碼鎖的日記本。
就像是誰刻意佈置了擺放順序一樣,某天,某個人會開啟這個櫃子,去箱子裡面翻找某樣東西,而她勢必會從上往下翻找,所以先隨機翻找到路鳴的收養檔案的機率要比先找到其他東西的機率更大。
那是誰的設計呢?無從查證了。
恢複好一切,路悠悠把客廳的燈關閉,關好大門,背上揹包,抱著盒子回到了離這裡幾分鐘路程的酒店。
帶著多出來的東西,路悠悠在第三天再次踏上了返程之路,她允許自己的心路有偏離和放逐的時刻,但不會太久,她還是要回歸屬於自己的現實世界,那裡有更多的可能在等待著她。
s市位於南方,按理說最低氣溫也不會比北方的家鄉更低,但路悠悠下飛機的時候還是被撲面而來的濕氣沖的一哆嗦,機長廣播裡剛剛說:本市正在經歷一場罕見的寒潮天氣,氣溫降至零下四度,伴有雨夾雪…
推著行李走到機場門口的功夫,雪已經落下來了,雨夾雪,天色陰霾,但雪幾乎是落地就化了,地面很濕,把灰色地磚染成了更深的顏色。
曲項事先給她安排好了接她的商務車,對應著車牌找到車,路悠悠決定先回別墅。
現在是晚上九點,車窗外,s市的夜景在雨雪中變得模糊而扭曲。高樓大廈的燈光像是被水洗過的顏料,在玻璃上暈染開來。
高架橋上的車流緩慢移動,剎車燈在濕漉漉的路面上拉出長長的紅色倒影。路悠悠把額頭靠近冰冷的車窗,感受著這座城市透過玻璃傳來的陣陣寒意。
她回來了,但心境有些許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