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兩個人一臥一坐,默不作聲地聽著。向天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繼續講解。
“他家住十樓,說是當時正在窗戶邊上抽煙呢,邊上擺著個早就沒人管的破花盆,他就拿到外面當‘煙灰缸’使,窗戶沿看著挺寬的,以為什麼事都沒有,結果一個不注意給撞下來了。”
“這就是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完全拿人的安危不當回事,我要是他爸,我早掄著大鞋底子抽他了。”
“他當時聽到我在下邊罵了。在監控裡也能看到,他偷摸看咱們下了樓,警察挨家挨戶地走訪,這小子知道藏不住了,他就自首來了。一個未成年也不好處理,我說,通知他的家長吧,該賠償賠償。結果他家人都在外地呢,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等著吧。”
“對了,手術怎麼樣?”
“比預期的要好很多。”孟垣告訴他。
向天歌憤憤不平地說,“等麻藥的勁兒過去,還有的罪受。我剛才就應該給這臭小子來兩下,解解氣。”
路悠悠有話要說,“認識不到是自己的錯的人,你打了他,他反而還會賴上你,你不跟他一般見識就好了。”
這裡的“單身狗”舉出了最後的疑問,“不過從我剛才進來到現在,你們倆的手為什麼都拉著不放?”
盡管被這樣提醒了一句,兩個人的手也沒有放開。
路悠悠大大方方地說了一句,“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孟垣。”
有樣學樣,孟垣說:“這是我女朋友,路悠悠。”
“單身狗”發出哀嚎,“我說早晚的事,沒說讓你們在我面前這麼顯擺啊!我走了,我去另找地方歇著,今晚絕對不跟你們待在一塊。”
話音剛落,人已經沒影兒了。
孟垣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路悠悠在他休息的時間回去給呦呦添了糧,同時把那天晚上沒來得及收拾的食材和火鍋收拾幹淨,帶上孟垣的平板電腦,還有一些日用品,把一切都整理好後,摸摸呦呦的腦袋,告訴它:乖乖待在家裡,不要害怕。才出了門。
出門時,她還特別留意了一下,孟垣所在的樓層是七層,而向天歌口中的男孩,就住在樓上。上下班回來,卻從來沒碰到過,不過樓內的住戶很多,見不到也實屬正常。
不能隔得太久不辦公,路悠悠心裡會覺得不踏實。開車回去的時候,她安排曲項來一趟醫院,送一下最近要處理的檔案和筆記本。
回到病房不久,先來的人不是曲項,是警察帶著那男孩和他的父母。
向天歌的描述一點不誇張,四月中旬的天氣,這個男孩就穿上無袖了,露著滿胳膊的紋身,青的,紅的,什麼顏色都有,圖案看著像某種花,透著一股邪氣。
這還不算奇怪,他的父母看起來也很…像是混社會的人,總之三個人像生湊在一起的,路悠悠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
在幾位警察的主持下,先進行調解。
他的爸爸似乎特別瞭解這個流程,幹脆省去了一堆廢話,先開了口,“我們家這小子就是冒失,平時辦事不這樣。只要你們這邊接受和解,醫藥費,誤工費和精神損失費,我們全包了。能接受嗎?”
路悠悠和孟垣對視一眼,態度貌似也還行,不過,總有點給了錢就匆匆了事的意思。
“那先從道歉開始吧。”路悠悠說。
那男孩原本嘴裡含著一塊泡泡糖,嘎吱嘎吱地嚼,一副不屑的樣子,在父母的眼神施壓下,竟然對路悠悠畢恭畢敬起來,“行啊姐。”
“對不起。”聽聲音像大著舌頭說的,前面三個字可是吐字清晰,一點不含糊。
以前路悠悠拉著路鳴去給人道歉的時候,路鳴也是一副混不吝的樣子,不過路悠悠以身作則地給對方道了歉之後,路鳴就跟轉了性似的,雖然也沒見他表現得有多真誠,但再也沒去找那個人的麻煩,也把不義之財全部還了回去。
看著眼前這個男孩,路悠悠就忍不住回想起高中時的路鳴,想起那一段算不上多美好的記憶。
“以前我認識的一群人,道歉的時候也是嘰裡咕嚕幾個字就過去了,未見得有多少真心實意。這樣的道歉,我們不接受。”
男孩先是皺了皺眉,警察剛想上來勸導兩句。
那男孩就向路悠悠彎下腰去,鄭重其事地道聲歉,“對不起,姐。”
路悠悠一時間覺得這個男孩也不是難以教導。她說,“受傷的人躺在床上,你對不起的人也不是我。”
完成了別人下達的任務一般,男孩對著一屋子的人說:“反正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你們商量賠多少錢吧。我尿急,去個廁所。”
男孩轉身就走了。
警察跟過去,又把解決好私事的男孩帶回來。在雙方達成調解意向後,完成調解筆錄,同時還把事先就準備好的書面協議書拿了出來。
算好各項賠償金額,圓珠筆填寫好數字,簽好名字,摁上手印,對方直接掏出了一摞現金,現場結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