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垣在陌生的環境裡顯得很侷促,這裡的面孔都很陌生,對他笑的路悠悠看起來也很陌生,他只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又把視線移開了。
兩人貌似是在打招呼的舉動並沒有引起大家的過分注意,團隊裡的人各司其職,正在做拍攝前最後的準備工作。
在曲項的互相介紹下,孟垣的編輯走過來和路悠悠打招呼,“路總您好,我是他的編輯向天歌,有哪裡需要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孟垣在張傾他們的指導下已經進了景,此刻正僵硬地做著動作,路悠悠目不轉睛地看著,這會才勻出了一點心思來回複他,“你好,很高興能和貴社合作。這次的拍攝由張傾的團隊負責,我會全程跟進。有需要溝通的部分,我要直接聯系你,對嗎?”
“啊對對對,我們這位作家啊,不是很擅長跟人打交道,他社恐。”向天歌賠著笑,好像給路悠悠添了多大的麻煩一樣,“所以如果有需要溝通調整的部分,還得麻煩您直接聯系我。”
“嗯。”路悠悠沒再回應,只是看著動作僵硬的孟垣和熱情似火調動拍攝物件情緒的張傾,一個像聽聲的牛,另一個像彈琴的人,著實沒有太大效果。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路悠悠接著問向天歌,“向先生,您也看到了,我們的攝影師一直在找話題,想讓孟先生的情緒起來一點,但好像並不奏效。您能稍微給一點提示嗎?比如,他對什麼話題最感興趣?”
“唉,我就說他這樣出來不成。”向天歌隨口抱怨了一句,“路總,他這個人吧,平時除了實在沒靈感了才出去走走,寫作的時候都是一直窩在家裡的,除了我之外也沒幾個朋友。要說最讓他感興趣的…其實還是寫作,要是說起文章來,他能拉著你嘮一晚上不睡覺,和平時蔫了吧唧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路悠悠示意曲項把這個點記下來,給張傾些提示,曲項立刻會意,過去和張傾耳語了幾句。
突然的安靜讓孟垣更侷促了,他原本坐在一把細高腿的椅子上,一條腿踩在椅子的橫槓上,另一條腿落在地上,端在手裡的道具是他自己創作的書。現在他攥緊了書本,作勢要站起來。
兩個人討論間,張傾甚至沒有注意到路悠悠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還沒回神之際,三腳架上相機的主人已經換了一個。
耳邊傳來的是路悠悠方才那句話的迴音,“我來吧。”
接著她又說,“孟先生,你想去哪兒?”
這時,向天歌剛剛心裡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的苗頭才轉換為疑惑,湧上心頭,作者介紹裡從始至終可沒有交代過孟垣的真名,只有他的筆名,資料是他整理的,他敢保證絕對沒有。
那路老闆是怎麼知道的?
路悠悠可左右不了他心中的疑問,她現在看著孟垣,神色溫柔,“孟先生手裡這本書的名字叫《致明天》,我已經讀過了,只是有一個問題…”
她戰術性地停頓了一下,觀察孟垣的反應,他似乎平靜了下來,坐回去專注地等待路悠悠關於這本書的提問。
這個反應令她很滿意,於是她接著說,“以前,你所有作品的主人公都是一個人,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爛在地裡。兇手處理完現場之後難免留下血腥味,所以一個人要省事得多,還不容易留下可疑的人證。”
孟垣垂下眼睫陷入思考,他的眼睫毛很長,完全覆蓋住了所有情緒,顯得憂鬱和悲痛,像在為死者默哀,這個畫面不錯,路悠悠抓拍了下來。
“但是這一次,《致明天》裡出現了男女主人公,盡管最後一死一生,但多少讓我品到了愛情的意味。這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打破常規這麼去寫?”
孟垣抬起眼眸的表情中閃過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自然流露出來的迷茫,於是路悠悠又抓拍了一張。
閃光燈停下,孟垣開了口,“作品主人公要服務於劇情創作,男女主人公的共同出現是基於劇情的需要。還有,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只是一個施暴者和一個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患者的互相傷害。”
路悠悠不置可否,但這本書裡的劇情可是相當具有情感張力,“那男主司明日為什麼要哭著祈求阿雅別走,他不是施暴者嗎,難道他也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哪個男人會輕易地把任自己宰割的女人放走。這是表演,不是愛情。”孟垣的眼睛裡又盛了一點憤怒,這很好,路悠悠抓拍了一張他繃緊嘴角的畫面。
基於以上對話,路悠悠總結:“看來孟先生對愛情很有自己的一番見解。所以…你有伴侶嗎?”
“沒有。”
“女朋友呢?”
“…沒有。”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