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嵩是得了他爹的特許的,許這位監察禦史在安西都護府可以便宜行事,甚至不用向上奏報,所以真較真起來他也沒辦法控制張孝嵩。
好在張禦史在橋東村跟他有一面之緣,又十分推崇薛三郎,這一點兩人倒是十分有共同語言,能說到一個地方去。
於是他欣然應允,與張孝嵩一起騎馬來了瑪紮不坦城。
一進城門他們就看到幾個軍兵正抬著個門板,門板上還躺著一個西域部族打扮的人,而他倆要找的薛三郎正在站在不遠處。
“薛先生,你這是……”
薛大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還拎著修驢蹄子的刀呢,這形象的確有點可疑,連忙解釋道。
“啊,我這不是擺……等人,等人呢嘛,閑著也是閑著,我擺個修蹄子的小攤。”
他見郯王李琮和監察禦史張孝嵩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連忙絞盡腦汁給自己找補。
“啊,主要是收集風土民情,瞭解西域商路的情況。”
他頓了頓,指著門板上那個疼的滿頭大汗的拔汗那親衛說道。
“你看這不巧了嘛,我今天出攤的時候順手就把他給救下了,他說他是拔汗那王的心腹,現在拔汗那已經打起來了,叛軍要攻佔王宮,拔汗那的王拍他出來找咱們求援。”
“他這跑了一路捱了不少截殺,是吐蕃幹的,拔汗那現在還有大食人的軍隊,大食和吐蕃聯合了,扶持了一個新王。”
啊?!
聽他這樣說,李琮和張孝嵩盡皆大驚失色。
已經反了嗎?!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還有大食和吐蕃,怎麼他們兩家也摻和進去了?大食還出兵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張孝嵩緊皺眉頭問薛大壯。
薛大壯一指門板上的親信。
“他剛才說了,這兩位軍爺都聽見了。”
李琮和張孝嵩都來了,那兩個軍兵哪還敢自稱軍爺,連連跪下磕頭說擔不起。
但也證實薛大壯說的都是真話。
“拔汗那兵變,遏底波敗退,大食和吐蕃這是要先侵吞我大唐的屬地啊!”
李琮一拍巴掌。
“無恥大食!之前還遣使者來長安結盟友好,結果翻臉就背刺,真是無信無義!”
張孝嵩則是忽然有種宿命感。
就在不久之前,也是在這座瑪紮不坦城,他曾與薛三郎面對面,討論拔汗那內亂的問題。
當時他在煩惱如果內亂發生大唐安西都護府到底應不應該出兵,薛先生讓他遵從自己的內心,他回去輾轉反側,最後的結論還是要救。
不救,大唐之威危矣。
然後幾天後同樣是在瑪紮不坦城,薛先生出手救了前來求助的拔汗那親衛。
聽那兩名邊軍說,如果不是薛先生用了神奇的方法讓人恢複了意識,這麼重要的情報很有可能隨著此人重傷昏迷而被湮滅,大唐在這場動蕩中將陷於被動。
張孝嵩都能想象得到那個結果——安西都護府沒有收到遏底波的求助,遏底波即便運氣好逃出昇天,安西都護府也要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面對拔汗那的反叛,沒有補給、沒有戰備、兵力不足,北邊的後突厥默啜可汗虎視眈眈,西域諸國都在等待大唐的反應。
如若不救,便是連環崩盤。
如若出兵,匆忙應戰,勝負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