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來不好男色,也不喜權勢,唯一喜歡的就是這些越放越值錢的玩意兒,金銀珠寶也好,房子田契也罷,只有這些能拿在手裡的東西能讓她心裡舒坦。
她跟著主上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能掙銀子,而且是成堆的銀子。初來京城之時,她跟著母親給別人做賬,在各行各業的商鋪都做過,也將那各形各色的老闆都瞧了個遍。
多年積累下來,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道,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若是行事畏畏縮縮,壓根就掙不來什麼銀子。只有那些眼裡除了銀子就是銀子的人,才能如願以償。
主上正是看重她的精明,將自己名下的所有商鋪託付給她經營。當然,也許了她足夠多的報酬。僅僅用了五年的時間,她就將所有商鋪的總收入翻了一番,銀子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地滾進賬裡,她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
這其中自然是動了不少手腳,也坑過不少人,但她顧允能把賬做得天衣無縫,這就是她的本事,靠本事掙錢,她不心虛。
不過,現在手上的這些生意,在顧允眼裡也不過是小孩過家家罷了。要掙最大錢,就得背靠最大的樹。
待主上如願以償之日,自己的那棵大樹,才算真的種好了。
一月之期很快過去,崔賬房又來了信,說棉衣已經交了貨,正往平洲送去。信裡同時交代,已打點好了負責送貨的官員,用來調包的棉服也已存放在半路,待路過之日即可偷梁換柱。
合上信,顧允心裡舒服極了,這個崔賬房做事越來越妥帖了,看來以後可以將更多的事託付於她。
六年前初遇崔賬房時,她正帶著一家子逃難,正好那時商會缺人手,顧允就順勢讓她去了賬房打雜。這些年過去,崔賬房也從一介不識字鄉野粗人成了自己手裡的得意幹將。
顧允去通道:“做得不錯,既已安排後,後續事宜也一併交於你。調換冬衣後,將其速速運往古松坡,我將候在那裡。”
古松坡,屬平洲境內,毗鄰北戎,離她們打算掉包的地方很近,也正好也是崔賬房的老家。因這些年邊境摩擦不斷,那裡的百姓死的死,搬的搬,已經不剩下什麼人了。
將信送出後,顧允便動身往古松坡趕去,中間順道迴天井山叫了幾個手腳麻利的手下。一路疾行,總算在崔賬房一行前趕到了古松坡。
翌日夜裡,一隊穿著黑衣的人馬架著驢車駛來,顧允見有來人,立刻帶著手下迎了上去,打頭的正是崔賬房。
“老崔你來了,快,帶大家將衣服拆了。我們只帶棉花走,外面那層布直接在這燒了。”
話音剛落,崔賬房身後的那批人立刻動身,待顧允反應上來的時候,已經被那些人團團圍住。
“老崔,你這是什麼意思?”顧允環視著四周,緩緩放下手裡的剪刀,“埋伏我?”
“顧掌櫃,招了吧。”崔賬房一步步往後退去,逐漸和黑夜融為一體,“招了就不用受苦了。”
顧允眼角一抽,額頭滲出一層細汗,強撐出一個笑容,“老崔,我知道你平日裡喜歡開玩笑,但這個玩笑可不太好笑啊。”
“她沒和你開玩笑。”
一個冷峻的男聲從顧允身後傳來。
“四海商會的顧掌櫃,罔顧王法、侵佔銀礦、調包軍資,證據確鑿,我等今日受命將你押送回京。”
見到男子現身,崔賬房點頭哈腰地走了過去。
“陸二爺,您的吩咐我都做完了,現在能讓小的走了嗎?”
來人正是陸映川,他才趕跑了一批北戎士兵就接到了陸映昭的來信,讓他立刻接應運送冬衣的負責人,同她一起蹲守顧允調包軍資的現場。
“先不急。”陸映川檢查著貨物,確認無誤後才轉頭看向了崔賬房,“放心,你的夫孩都在京中好好的,沒人能動她們。”
說完,陸映川又饒有深意地瞥了顧允一眼,“崔賬房的仇,我們定會替你報了。”
“什麼仇?”顧允不明白這兩人在說什麼,“老崔,六年前是我給了你飯吃啊,你這是要恩將仇報嗎?”
“顧掌櫃,您的這份兒情,我老崔一直感激。若非你的這份恩情,我也不會替你幹了這麼多髒活。”
崔賬房拿起一個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臉一半是愧疚,一半是恨意,“可當年若非你把將士的棉衣換成柳絮,將發黴的糧食摻到軍餉裡。北戎的兵就不會打進來,我的大女兒也不會被韃子殺死,我們全家更不用一路逃亡。”
說到激動處,崔賬房舉起顫抖的手指,朝著顧允的臉指去,緩緩靠近,“我只知當年陸家軍打了敗仗,卻從不知道是因為你的原因才打了敗仗。這麼多年,我為你做黑事、記假賬,原來都是在給仇人做嫁衣。”
突然,崔賬房朝著顧允飛身撲了上去。
“顧允!你還我女兒命來!”
陸映川一把抓住崔賬房的衣領,將她甩到自己身後,“別急,自會有人會替你收拾她。”
冷靜下來的崔掌櫃一下跪在地上,仰面痛哭。這一夜,悽厲的哭喊聲在整個古松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