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這位李國舅統領的府兵該是元無憂的老家底。他雖然跟她和西魏女帝並非直系血親,但也是拓跋弘的子女裡頭,元宏的兄弟裡頭最有統軍治政才能的一支。
這位李國舅原名元子燭,字燃犀,是元勰和王妃李媛華的最後一個兒子。而元勰在北魏末年便是輔政首臣,其子元子攸更是在孝明帝元詡死後,由爾朱榮拿金像占卜,被鬮中成了北魏孝莊皇帝。
元勰跟孝文帝元宏是異母兄弟,算起來真是元無憂的舅舅。但自元勰死後,他就被母親帶著投靠表妹王氏的兒子宇文泰,隨母姓改為李,後被同輩的堂兄元寶炬養大,改姓回元。
因他和宇文泰是一輩,連宇文泰都拿他當小舅子,宇文懷璧的皇后李氏又出身卑賤,他就認做李氏的義父,因此既是國舅又是國丈。
見面前的黑衫姑娘垂眼猶豫,宇文懷璧索性破罐子破摔,冷聲威脅:
“倘若你不去,自有別人替你,你若不希望風陵王改姓李了,就別為了男色遠嫁異國他鄉。而是該爭權奪勢,回故鄉腳踏實地。”
元無憂咬牙恨道,“我有襄陽,何必去俯首稱臣?”
宇文懷璧順口道,“大周並非不敢征討白蘭,平叛襄陽引狼入室,而是忌憚一旦發兵攻打二者,後梁與南陳乘虛而入。且襄陽畢竟是大周國土,不忍心看到一片廢墟。”
元無憂那雙琥珀鳳眸微眯,驟然凌厲地仰頭望著高她一頭的鮮卑男子。
“你在威脅我?”
他避而不答,只道,“朕已修書一封給太宰,讓他任命風陵王為荊襄總管。”
“不敢封我為襄陽王,而是把我列入臣子堆裡,是怕我與親王平起平坐,有足夠的威勢名聲攻入長安嗎?”
“按朕的考慮,封你為襄王會重重受阻,大周又不是戰敗了,朝廷不會允許一個不忠朝廷的襄王存在,但封你為荊襄總管,有招安的意義,會更容易些。”
“都當你的臣子了,從平起平坐南北分治到認了個爹,把荊襄之地劃入你們的版圖,你們能不可以嗎?”
“雖名義上是臣子,但你足夠自由,襄陽太守還是襄陽的最高行政長官,你卻享有襄王的權力。”他頓了頓,壓低了聲,“即便你有不臣之心,把荊襄之地大門一關,不還是你說了算嗎?”
即便宇文懷璧威逼利誘的,把好賴話都說盡了,元無憂也放不下心裡的石頭。
“容我考慮考慮。”
“你本該即刻走馬上任的,但荊襄總管下來之前你還能選擇。屆時你若接受,便不能再與齊國任何權貴私相授受,更不能為他們做事,恐有裡通外國之嫌。”
宇文懷璧平靜的與她分析,深藍鳳眸直勾勾盯著她,最後忽然語氣沉重:
“你若不接受,則把自己劃給了齊國,直接背叛故國故鄉。只要你回來…穩坐朝堂,這世間的謀算都有朕替你擔著。”
他最後那句,聽得元無憂心頭一震。但她權當沒聽清,不在意。
元無憂點了點頭,“你雖說話刻薄,但也確實是實話,我會仔細考慮的。”
說罷,她扭頭便甩下鮮卑天子,往不遠處的後門走去。
待元無憂徑直從後殿轉回正廳裡,正瞧見蘇威在和襄陽太守有說有笑的,只有伽羅站在滿地拿箱裝的金銀旁邊,守著鄭家遺產。
見了她來,蘇威上前笑道:
“殿下別怪陛下說話直率,你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孩子不聽話可以揍,但要關上門自己揍,別讓外人來取笑和趁亂踹幾腳。”
元無憂斜睨一眼蘇威,從容道,“我知先生能看穿我的野心,幸而先生沒橫刀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