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窗的大姐搖了搖頭,說不行。
“上面寫了前往地為新疆全境,也不行嗎?”關爾有些訝異。
“不行,要阿爾泰地區的才行。”
旁邊的駱舟深忍不住叨叨起來,“給個身份證再辦一個就是,也不麻煩。”
關爾跟他抬槓,“我就問問怎麼了?萬一能用你還浪費人民公共資源幹嘛?”
駱舟深暼了眼身後剛進來的程嶼,用眼神給她示意。
關爾把身份證遞過去,剛好沒看到,“不是我說,駱舟深你現在業務範疇這麼廣了麼?整得跟個老媽子似的。煩不煩人,難怪一直單身到現在。”
駱舟深:“……”,再理她就是狗!
關爾拿到剛出爐的邊防證,一轉頭就看見了程嶼幽深的目光。她把舊的邊防證往手心送了送攥緊,若無其事道:“等我啊?”
關爾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程嶼卻點了頭,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從哈巴河縣進出發,進入阿爾泰山脈,需要經過一段綿長的盤山公路。到達高點時,天盡頭收進最後一絲日光,山下牧場的帳篷或木屋像是一個個模糊的小黑點。
戈壁坦闊無邊,三輛車前後相綴,微渺弱小地弋徙在大地的起伏之中。前路盤旋、盤旋再盤旋,這彎彎曲曲的路似乎沒有盡頭。
小雨淅淅淋淋下了起來,小豆似的雨滴噼啪打在車窗上。路燈有限,關爾只能看見程嶼那輛車搖搖晃晃在前面開路。一個拐彎驟然消失不見,下一個拐彎又驟然出現,她的右眼皮不自覺開始跳動。
她煩躁地開了點車窗,一陣涼濕的風刮入車內,關爾暈車的症狀好了一些。車燈掠過,一幕幕快閃,山邊枯樹宛如一名老者,被雨幕澆得疲憊不堪,弓著身子艱難涉步而上。
一滴雨絲濺上了駱舟深的側臉,他放慢了車速,“暈了?”
“還行。”關爾鼻尖拿抵著煙絲嗅著,試圖抵擋住這逐漸翻湧的嘔吐感,“能撐住。”
駱舟深自己經常開車,但他一貫走的是城市平直寬闊大道,甚少有機會走這種曲折狹小往複的山路,車技肯定不如程嶼的。
他咳嗽了下,“明天你去坐他的車吧。”
關爾苦中作樂,笑了下,“哎呦,駱導別謙虛啊,你至少比過山車開得穩。”
駱舟深:“.....”
駱舟深看著她沒多少血色的臉,想了想又道,“關爾,你大哥曾經給過我你的病歷——個人健康資料。”
關爾所有期待注意力都放在前車,聞言一愣,反應過來這‘大哥’就是梅時青。
她一時臉色變得鐵青,“他沒有權利給你,你也沒有權利——”
駱舟深連忙打斷,補充道,“作為健康佐證,這是每個參與貝里斯藍洞專案人員都需要提交的材料之一。”駱舟深微偏頭,頓了頓又道,“他說你有幽閉恐懼症,不建議你去。”
貝里斯藍洞,又稱宏都拉斯藍洞。是冰河時代末期形成的石灰石坑洞,洞深約145米。完美的圓形洞口四周由兩條珊瑚暗礁環抱著,從高處看宛如大海的瞳孔,深邃、幽深、詭異、神秘,像是美杜莎之眼。
關爾曾經差點窒息在那片深海裡,雖然只有她知道。
關爾目光很冷,“我從來不知道你跟梅時青關系這麼好。”
駱舟深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冷漠疏離的關爾,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過,”關爾忽而嗤笑了一聲,“他親愛的妹妹,曾經差點自殺死在那個療養院裡?”
駱舟深震驚般睜大了瞳孔,“你——”
“可這不還是活得好好的,人就是想活一陣又想死一陣的生物,過了那會兒就屁也不是了。”關爾語氣淡淡地,提醒他道,“看前面。”
駱舟深心下愕然,像是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前車馬上就要拐彎的凱美瑞,“因為——”,他剛一出口發現沒出聲,才壓下心裡的震驚道,“他?”
“少看點狗血八點檔。”
關爾閉上了雙眼,感覺胃裡空蕩蕩只剩下酸水。
車子猛地一個急拐彎,整個車子像過電一般,那不適的感覺湧上喉間,她捂著嘴擺了擺手。
駱舟深連忙遞給她一個袋子,一邊用對講機跟前後車聯系。
“這是2號車,關爾有點暈車,要停一下。你們——”駱舟深的話未落,對講機刺啦一聲,宋擎嘶吼的聲音猝不及防傳了過來,“我艹,剎車剎車剎車!前面是懸崖啊!”
話一落,車輪摩擦地面發出的短促刺耳聲,像一把鋒利的彎鈎,刺穿胸口,只剩下個破了洞的髒器呼啦啦漏著風。
胸口一涼一空,關爾再也沒忍住,對著塑膠袋吐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