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消失在了可及視線裡,程嶼像一陣短暫的颶風過境,席捲一空,什麼也沒帶走,什麼也沒留下,幹幹淨淨地宛如一場抓不住的夢境。
關爾在內心一遍又一遍地叮囑自己:以程嶼剛才冷漠疏遠的態度,你還想渴求什麼?你還有資格要什麼?關一越他們犯下的罪孽過錯,你也已經無法彌補償還,又何必眼巴巴在他眼前晃惹得他不痛快?
不聽話的右手隱隱作痛仍在輕顫,那是陳年肌肉記憶所帶來的神經性疼痛。
她仰著頭,像溺水般艱難地交替口鼻呼吸,胸腔快速地起伏,短暫的缺氧讓她腦袋瞬間空白。
她茫然地摸索著手機,這時剛好有個電話切了進來。
“喂……”關爾不加掩飾,再也無法強撐著嗓子說話。
打電話過來的是駱舟深,關爾出發前跟他實時共享著位置,現在訊號一上來,對方就接收到車輛進入布林津的訊息。
“你沒事吧?怎麼有氣無力的?開夜車累著了?”
關爾抿著唇,她跟駱舟深雖說是志趣相同的好友,但沒有過多深交,有些事情根本解釋不清,也不需要解釋。
她強打起精神,“沒有,剛灌了口冷風,有點續不上氣。”
駱舟深性格、家世、履歷都與關爾相仿。都是常年在外‘流浪’的人,沒那麼矯情,便道:“酒店位置之前發給你過,能找到路嗎?找不到我出去接你。”
關爾檢視那家酒店的位置,發現也只有幾公裡,一腳油門的事,這點距離她還是能開得動。
於是推車門下車,繞到駕駛座位置。
關爾沒管額頭滲出的冷汗,輕笑了一聲:“又不是幼兒園放學,這幾步還接?駱老師,小瞧我啊。”
駱舟深在酒店裡點著臺燈剪素材,這幾天愁眉不展的苦臉,倒被她一句話逗笑了,“哎呦,那可不敢。我還在讀小班,還要關老師您過來領我放學,作業寫不出來我都要哭了。”
聽著這個曾經參與某部入圍國際獎項記錄片拍攝的行業專家,用稚童的口吻來吐槽自己的工作,關爾頓覺好笑。
“辛苦,這個點還在‘做作業’呢?”關爾在朋友面前,向來不習慣示弱。
啟動車子,發現效能良好,看來之前的撞擊只是損失了一塊車玻璃,和一個安全氣囊。
駱舟深用滑鼠拉著筆電裡一幀幀的影片,抽空看了下手機上的定位,“你車直接開到正門,我跟酒店裡的經理打過招呼了,房間也都安排好了,你直接進屋睡覺就行,行李他們幫你搬。”
果然當過製片的導演就是不一樣,關爾是來替他打小黑工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駱老師,賢惠啊。”
駱舟深面色未改,輕飄飄優雅地蹦出個字:“滾。”
車子平穩加速,很快滑過加油站,揚起插在路邊用紅色塑膠袋綁成的旗杆,捲起一地枯枝敗葉,在半空獵獵作響。
程嶼搭乘的摩托車從另一頭土路趕來,碾過飄下來的碎葉。
摩托車的兩側把手掛著幾個透明塑膠袋,氤氳著熱氣和香氣。
騎手把車停在了原本大g的位置,摩托車騎手剛摘掉頭盔,就見後座一空。白襯衫男子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不遠的方向。
“那好像是你們的車?”騎手見他也沒動,主動提醒他道,“可它開走了誒,不追嗎?”
程嶼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嘴角向下壓,露出了一個諷刺的弧度,
“你看錯了,那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