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並沒有多震驚,只不輕不重地說:“曄妃,宮中姐妹本該不分彼此才是,楊貴人性子直爽,素來都喜歡討大家的歡心,你也不必如此看待她,再說了,本宮雖聽聞穆答應和驍嬪也曾與敬貴妃有過不愉快,但本宮覺得,以敬貴妃的心性,自然沒有記恨的道理。”
秦佩英聽懂了皇後說的是什麼事情,不以為然地說:“臣妾倒不敢渴求貴妃娘娘大人大度,可當日若是不為自己辯白,若是聲譽受損便牽連甚廣,臣妾不得不冒著得罪貴妃娘娘的過錯,也要給自己討個清白公正。不曾想,貴妃娘娘竟因當時的誤會記恨至今。”
姚既雲說:“驍嬪,不如,你給貴妃娘娘賠個不是吧,還望貴妃別再咬住一個小小答應不放了。”
秦佩英幾位諷刺地彎起了嘴角,不情願地踱步出來,正要屈膝,易桂華大聲道:“驍嬪且慢,二位這一唱一和,是沒有本宮說話的餘地了是嗎?曄妃口口聲聲說本宮教唆你儲秀宮的妃嬪,可是與穆答應走得近了,連滿口胡謅的功夫都學了幾分?”
姚既雲不在意易桂華開始仗勢壓人,走向神色慌張的楊貴人,像是站累了,揉了揉手腕,說:“送禮的人也不知道先問個仔細,本宮不愛那些繁複的金鐲子,磕著碰著都不舒服。楊貴人,你說是嗎?”
楊貴人起初還未反應過來,姚既雲繼續道:“哦,本宮險些忘了,貴人位分不高,那樣造工精巧的昂貴鐲子,貴人應該不曾有過,是嗎?”
避開目光的楊貴人當然有,她都不敢去探究姚既雲到底怎麼發現了易桂華送過她東西,只是額頭直冒冷汗,心中開始惶恐,姚既雲到底還知道些什麼,且一直藏著掖著沒有說出來。
事已至此,易桂華再如何不甘心,也認得清眼前的形勢,皇後都急著息事寧人,既順著姚既雲的話給了一個下馬威,又合力將事情說成是一己私慾而起。偏偏宮裡都知道,敬貴妃向來不看好穆答應,如今舊事重提,她若是再固執下去,就算能動了穆晏清的根基,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轉身向皇後笑道:“皇後娘娘,宮中的妹妹們如今是越發伶牙俐齒了,臣妾不得不甘拜下風。娘娘您瞧,日後若臣妾再想幫娘娘整肅後宮,以儆效尤,只怕都要擔上心胸狹隘的罪過了。”
皇後難得擠出一絲笑容,說:“別和幾個年輕的妹妹較真了,敬貴妃,你處事寬嚴相濟,有條不紊,後宮皆知,他人又豈會因為區區幾句玩笑話而質疑於你呢?說到底,你也是為後宮操心,本宮還是感激於你的。”
面子也給了,臺階鋪好了,易桂華不走也得走,她突然只恨自己看走了眼,對沈蓮和楊貴人過於相信了,誰知竟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連一個穆晏清都辦不了。
皇後心疼又無奈地掃了一眼沈蓮,又怕關心太過會讓自己有失公允,隱隱嘆息一聲,才下定決心道:“楊貴人回宮閉門思過一個月,罰俸三個月。沈家姑娘即刻遣送出宮,日後無詔不得進宮。”
沈蓮幾乎如夢初醒,驚恐地連跑帶爬,走到皇後身邊哀求道:“表姐,你真的要這樣趕我走嗎?我……我這樣直接從宮裡給攆走,以後……以後可就沒有指望了,表姐……表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魏姑姑站在一旁,又心酸又無奈,心疼沈蓮如此下場,可偏偏她又是自作自受的,皇後一直由著沈蓮拉拉扯扯,一句話都沒有說。魏姑姑心裡明白皇後的用意,也只好忍著不去拉開。
論賣慘,穆晏清也只能給真情實感的沈蓮作讓步,跪到皇後跟前說:“皇後娘娘,此事也有臣妾的不是,若早與楊貴人冰釋前嫌,就不會有今日的狀況,臣妾自願閉門思過半月,以此贖罪,望娘娘恩準。”
皇後仍是沒有讓人拉開沈蓮,一口回絕道:“你是苦主,哪裡有陪著自罰的道理,不必再說了。本宮會向皇上稟明實情,也會對你多加寬慰,你不必自責。”
“娘娘厚愛,臣妾有愧,若娘娘不願讓臣妾自罰,那臣妾鬥膽再求情,請皇後娘娘容沈姑娘先留於宮中養病,待身子好全了之後,娘娘再作安排也不遲。”
皇後略有哽咽,心中隱隱鬆了一口氣,讓魏姑姑先把沈蓮拉走,親自去扶起了穆晏清,說:“你總是最明事理的,既如此,本宮就依了你的請求。等沈家姑娘痊癒,本宮命她登門致歉。”
穆晏清只能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圓了皇後自給自足的臺階。還登什麼門致什麼歉,這話不過是為了堵住在場所有人的嘴罷了,自己給自己一個臺階,待沈蓮的名聲得以保全,皇後急著悄悄送走還來不及呢。
採蓮抱著一堆賞賜的補品,心疼地跟在穆晏清身後,一直在小聲嘀咕:“合著鬧了半天,就是不痛不癢地訓了幾句,什麼公允都沒討到。”
穆晏清倒是看得開,沈蓮的確過分,可是後臺強硬,而且她穆晏清到底沒有實實在在傷到哪,本來就討不來什麼公道。她心裡只在意著,可別一個不慎把顧甯川給攪進去了就好。不公平的事情,從前日日都有,既然這樣,求個平安就好。
“傻丫頭,可別灰心了,”穆晏清拍了拍採蓮懷中的東西,說:“皇後給了上好的山珍海味,回去咱們有好吃的。”
“主子還笑得出來,”採蓮撅著嘴,說:“皇後娘娘有意嚴懲,您幹嘛還要為沈家的開脫呢?”
榮姑姑跟在身後,知道秦佩英心裡也不滿穆晏清的求情,說:“採蓮姑娘這就沒明白,皇後娘娘哪裡是真心要嚴懲沈姑娘呢?若穆答應今日不出聲求情,日後只怕和皇後娘娘也疏遠了。”
“人啊不必時時這麼倔的,非要討一個無關痛癢的東西,我棄一份所謂的公允,得來皇後的感激,還贏了好人牌,豈不是更好?”穆晏清挽著秦佩英的手,說:“我知道秦姐姐替我不值,可今日這一回,我真的還賺了。”
秦佩英比從前更懂這點世故,理解了穆晏清後,只低低地嘆一聲,說:“你應付我不難,想想如何跟你的舊主解釋吧,她可是破天荒地出手相助於你,你卻突然壞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穆晏清現在鬆懈了一些才開始在想,姚既雲怎麼會得知訊息就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景仁宮了呢?就算她開始對自己放下芥蒂,可也不見得會直接跑過來救場這麼講義氣。
“話說回來,秦姐姐,你又怎麼來得這麼及時?”
秦佩英說:“這可就多謝林貴人了,是她讓宮女立即跑過去慈寧宮找我的。”
穆晏清這才想起今日的一個臺詞不多卻至關重要的角色,林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