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清才知道,原來沈蓮和秦家還有過這麼一出,“如今看來,姐姐倒要慶幸她沒有成了你的嫂嫂,否則,這樣的人可就把家裡鬧得不得安生了。”
秦佩英想想又覺得有道理,話頭一轉,“不過話說回來,她到底因何如此刁難你?”
“我與你一樣,也是一頭霧水呢。她口口聲聲說我要仰仗皇後去分皇上的寵愛,也不知道哪裡聽來的閑言碎語。”
無中生有的黑熱搜,原來什麼時候都會有。
採蓮還在氣憤地搓著小帕子,說:“瞧她那個輕狂樣子,跟自己也是妃嬪似的,就算主子是個正兒八經的要爭寵的人,關她什麼事?”
“這倒也是,”秦佩英深以為然,“且不說皇後與我都知道你的為人,就算你真的想做寵妃,也是人之常情,她急個什麼勁兒?”
穆晏清靈光一閃,似乎捉摸到什麼東西,問:“秦姐姐,這沈姑娘心眼這麼高,可曾屬意過哪位郎君?”
秦佩英細想想,搖頭道:“不曾聽說,滿京城除了皇上,聽說連燕王這麼尊貴的,也曾在皇後的考慮中。只不過,燕王風流,家中早就妾室成群,別說皇後心中不甘,沈蓮也肯定不依的。”
穆晏清這才敢大膽往一個念頭猜測:沈蓮也想當宮裡的主子。可她想當什麼主子,與我何幹?
顧甯川知道了這件事情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她要做妃子,近水樓臺找皇後不就好了?何苦要為難你?”
“那就是她覺得甚至確定過,皇後不會成全她唄,”穆晏清嘴裡正嚼著葡萄,“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誰會捧自己的表妹去做自己丈夫的女人?”
皇上就一個,可不同於大花帶紅了小花這麼簡單,皇後極有可能知道沈蓮的心思,卻視若無睹。
穆晏清想了想,覺得沈蓮的恨意不會這麼簡單,說:“小川,你熟悉延禧宮附近的路,這些日子留意留意,看沈蓮有沒有過去。”
顧甯川立馬反應過來,“主子是疑心……沈蓮和敬貴妃走到一起了?”
穆晏清推理完劇情線,說:“沈蓮對我指責是聽著有理有據的,我總覺得那不像是隨便聽來的幾句議論就能有的,但願這是我的錯覺,否則,她二人要是真的聯手,可就不好辦了。”
顧甯川沒有猶疑,點了點頭。
採蓮還氣著,理所當然道:“主子要是想知道,何不直接問皇後娘娘?她這麼喜歡您,您也可以藉著問這件事,向她告一狀啊!沈蓮區區一個外戚,往遠了說,與皇後娘娘都不是一個姓的,對妃嬪如此無禮,娘娘不會坐視不管的。”
“傻丫頭,你也知道往遠了說才是外戚,可是在更多人眼中,她就是正兒八經的名門貴族,太子也要尊稱一聲表姨。有句話叫‘血濃於水’,皇後再如何看好我,我也只是一個末流的妾,如何要這樣上綱上線地讓皇後罰她自己的表妹?”
在任何境地,正視自己的位置就是首要,穆晏清就想繼續扮演一個乖巧又不任人欺辱的小花就好,把日子相安無事地過下去。沒有頂流大花的命,可千萬不能先自己把自己當大花了。
一旁的顧甯川靜靜地凝視著穆晏清,越來越沉迷她這樣不卑不亢又冷靜清醒的模樣,低頭淺笑,安慰採蓮說:“照主子這麼說來,皇後也不是坐視不管了,至少及時將沈蓮叫走了,不然今日還不知道要鬧到如何地步。”
穆晏清想起上回中了易桂華的計,皺眉說:“小川,上回的事情給我們一記教訓了,事情既然可能和敬貴妃扯上了關系,我們不得不提個心眼,你不論跟蹤到什麼,千萬不要一時沖動繼續深入,你先回來告訴我,知道嗎?”
顧甯川點頭“嗯”了一聲,“知道,我會小心的。”
宮裡的狗仔隊可是個高危職業,顧甯川悄悄潛伏了幾日,為防打草驚蛇也沒有逗留很久,加上易桂華宮裡出入的人實在也多,一時倒沒有看出沈蓮和延禧宮有往來。就在他也決定繼續蹲守一些日子的時候,這一日的傍晚,他正要離開延禧宮的時候,突然窺見幾個宮人正端著一錦盒往延禧宮裡進去。
他霎時停下了腳步,定睛一看,那錦盒的紋樣兀的給了心中一陣痛擊。
顧家昔年如日中天的時候,他曾隨父親去過一趟邊境,曾見過這種紋樣——那正是五年前被易廷和秦家率軍大敗,如今已歸順大蔚的外族顏勒所用到的一種紋樣。顧甯川躲到更靠近他們的地方,看仔細些才知道,那錦盒的式樣是從前的舊式樣,沒有在邊境生活過的人輕易看不出來。
從家裡被誣陷與顏勒通訊叛國至今,顧甯川只匆匆見過顏勒部落時下所用的一些紋飾,如今再見到這些泛著悲痛回憶的東西,心裡一陣觸痛之後,躡手躡腳地跟上去。看到那幾人進了延禧宮,顯然那些東西是作為賀禮送給易桂華的,顧甯川彷彿突然抓住了一絲光亮,躲到側門處就躍上了圍牆。
幸而已經夜色四起,他伏在圍牆上並不顯眼,之間幾個宮女捧著禮盒直接進了正殿,聞鈴出來看了看四周,就將送東西的宮女都攆出去外面候著,把門關上了。
顧甯川心頭一緊,也許有機會能探聽到什麼,可是延禧宮守衛頗多,他廢了好一番聲東擊西的功夫,才得以藏身在正殿側窗的樑上,屏息靜氣。
“東西雖不名貴,還算精巧,難為烏戎的人這麼有心了。”
烏戎是顏勒如今的首領,五年前顏勒潰敗,烏戎的父親戰死,顏勒歸降於大蔚後,就由當時作為長子的烏戎即位。顧甯川聽易桂華那熟悉的語氣,很明顯這並非是她第一次收到顏勒的東西。
“他們為了祝賀主子晉封,特意囑咐了邊境的本部也預備著禮物,等到時來京城進貢時再獻上,如今趕著送進來的,想來已經是傾盡全力能準備的了,烏戎當真是知道知恩圖報,不枉我們的一番籌謀。”
“懂得審時度勢的人才能走得長遠,烏戎若是蠢到連該討好誰都不知道,助他奪了首領的位子有何用?”
藏於屋樑下的顧甯川越聽越心潮湧動,指尖恨不得掐進木樑中,他只恨如今皇帝不在這裡,更無法立即將易桂華拖到皇帝面前對質。空口無憑,今日走出去了延禧宮,他也只能當不知道過這件事。
可父母兄長和親如家人的將士慘死戰場,他茍延殘喘了五年,難道如今明知仇人在前,也什麼都無法做嗎?顧甯川死死捏著拳頭,只近在咫尺的距離,他若此時沖進去,定能將易桂華一擊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