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一愣,“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能如何威脅?國賴長君,如今又是這麼個戰亂局面,便是外祖母想扶植一個聽話的國君,也不能糊塗到這份上吧。”
“事關利益,人人都可能糊塗。”裴修道,“我這幾個月在江南趁著徵糧,動了不少貪官汙吏,已經觸及到了貴族利益,這些人從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戰爭一結束就開始撥自己的算盤了,哪管百姓死活,再者你可別忘了,聖上還喘氣兒呢,他一天不退,盛十一就一天是皇子,變故可太多了。”
是啊,晏長風差點兒忘了,聖上還沒死呢,他這樣半死不活的,最容易操控了。
世家貴族乃至一部分朝臣的心思跟外祖母本質上一樣,都想讓一個好控制的皇帝上位。好控制的標準是不能太強勢,或者本身也是自私自利,不以百姓利益為先,就像盛明軒。而蜀王跟裴二聯手,橫看豎看都是來者不善,是貴族利益的最大威脅,恐怕不會讓蜀王輕易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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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松江府這邊的事情都辦完了嗎?”
裴修搖頭,“城中空舍還有六七成,百廢待興,東南軍要重建,沿海防衛也要重建,盛明軒是死了,可他招惹的那些西洋人東洋人還虎視眈眈。”
千瘡百孔的大周朝,四處都是窟窿,卻要靠裴修跟盛明軒兩個人來補,未免太不公平。可在其位謀其政,既是從那些罔顧百姓的人手裡搶來了權,就要對得起手中的權。
晏長風心疼也無奈,只能盡全力幫他,“想讓百姓回來也不難,我打算在此地開一個紡織作坊,今年松江府雨水多,怕也沒有好收成,種地不能保證吃喝,就提供一些做工的機會,你看如何?”
“如此當然好。”裴修的手放在媳婦兒的肚子上,“可你現在不能操勞。”
“你難道讓我在家裡關一年嗎?”晏長風想,三個月那樣兇險都過來了,證明這小東西堅強,往後也不會有事,“生意該做還是做,我肯定閒不下來的,最多一些事不親力親為就是,如今百廢待興,是賺錢的好時機,我豈能放過?”
“行。”裴修不攔她,否則他在外面忙,她一個人在家也無聊,“你想如何就如何。”
晏長風說幹就幹,睡了半日起來後,她就上大街上找合適的作坊。
此地民房商鋪還在建設中,城中一半是戰亂的廢墟,一半是新起的磚瓦,淒涼又透著希望。
晏長風看中了城中心的街市,她過來時,有幾個抬木頭的工匠在吵鬧。幾個漢子圍著一個人拳打腳踢,罵罵咧咧的,好像是在罵洋鬼子。
“你個洋鬼子來湊什麼熱鬧!滾出我們大周朝!”
“兄弟們,攻打我們的炮火就是這些鳥人提供的,國仇家恨,打死他完事!”
“救命!我沒有害你們,我是大周朝的人!”
晏長風路過聽了兩耳朵,發現這個被打的西洋人當地方言說得極好,應該是在本地長住的。她對洋人沒有好感,但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被當街打死。
她從錢袋裡抓了一把銀錢撒在遠處,清清嗓子吆喝道:“呀!誰丟錢了,好多啊!”
這年月,沒人跟錢過不去,那幾個打人的工匠聽見了,也不管什麼洋人鳥人了,立刻作鳥獸散,爭先恐後地跑過來撿銀錢。
晏長風走到那洋人身邊,“快走吧,能回你的國家就回去吧,在這裡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我,我就是此地的人!”那洋人鼻青臉腫地從地上爬起來,“我父親是本地人,我十歲不到就住在這裡了,不是什麼侵略人的鳥人!”
晏長風細細端詳,發現他除了五官比較挺,頭髮有點黃,到有一半像同類。但他是什麼人跟她也無關,“隨你吧,以後小心些。”
但這位一半洋人禮數還怪多,攔住她,“這位恩人,我叫謝倫,你叫什麼名字,我想報答你!”
晏長風擺擺手,“報答就免了,有緣江湖再見!”
天色不早,她惦記著裴二,果斷預定了三個鋪面,打通以後就可以改造成一個不小的作坊。
然後她給老爹去了信,叫他派掌櫃還有繡工過來。等這裡的作坊開始產出,應該可以同時滿足整個江南乃至北都的供貨需求。
回去小院兒時天已經黑了,又隱約下起了雨,柳清儀跟盛明軒都沒回來。
“他們去哪了?”她快跑進屋裡,見裴二靠在床上,很是安分,應該是沒出去。
裴修確實沒出去,今日早上他睜開眼看見她那雙眼睛時就想,他得為了她多活幾天。如今大局雖然未定,但也沒有先前那樣兇險了,有些事不必親力親為,叫陳嶺替他去做就好。
“盛十一死纏爛打,拜託小柳幫太子儲存屍體,一塊兒去了府衙。”
“呦,開竅了啊。”晏長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