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冬天來得早的一年,這封信看完沒多久,就有細小的雪花飄到了監獄房內,那硬冷的地板上。
綣漣的心也和周塵那紙上文字一起懸起來。
“不知道帝城島的援軍什麼時候能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戰爭會在邇周爆發……
綣漣,如若邇周再次面臨戰亂,我還能再去衝鋒陷陣嗎?我拿不動劍,又沒有法力……
綣漣,邇周內如今人心惶惶,每日都有擠破頭要坐渡船逃離邇周的人,但辰捷擔心邇周城的男人越來越少,於是封鎖了所有渡口,如今邇周就像是一個籠子,困住了一切,辰捷是想要把我們困死在這,把他自己也困死在這。
綣漣,下雪了,我有預感,戰爭越來越近,我不能把你放在邇周監獄裡不管,如若邇周被破,邇周監獄就是第一個亂套的地方。”
綣漣看著周塵的信,自己也開始不安起來。
那段日子,她不斷的收到周塵的信,從一開始的幾張幾頁,到後來只有一句話。
他一定要把綣漣帶出來。
直到有一天,來找她的不再是送信的獄司,那人開啟了牢房大門,綣漣認了出來,是公正廳那個不苟言笑,一臉嚴肅的老頭,卡文·德蘭。
他讓手下開啟了綣漣的鐐銬,領著一臉茫然的綣漣,再一眾嘈雜聲裡走出了牢房。
卡文看得出綣漣的疑惑,就解釋道:“你應該不知道吧?戰爭馬上就要爆發,邇周城又在鎖城,到處都缺糧食,但只有雲山家族和漆冥家族不缺。”
“周塵給你了糧食?”
“對。給了公正廳這個冬天的糧食。”卡文挑了挑眉,冷笑著繼續說:“看來小賊還是有點魅力的。如今這世道,他還把你撈出去,是真的想救你。今夜如果能搞到船票,明天你就能去海灣對岸去了。”
綣漣沒有理會卡文,她等不及就問卡文:“千荷呢,千荷在哪?”
“她?”卡文轉身看了一眼跟上來的綣漣,說:“她兩年前,就死了。”
“什麼?”
“不是你殺死的。”
“那是誰殺的?!”綣漣一把抓住卡文的胳膊,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發出了這樣難聽的聲音,可綣漣實在痛恨窩火,她一定要知道千荷的下落!
“病死的吧。”
“不可能,我最知道她,天寒地凍的時候,她受了傷寒都能痊癒!”綣漣瞪著眼睛,逼問卡文:“告訴我……”
“是誰殺的重要嗎?”卡文看了一眼旁邊的獄司,繼續說:“她死的乾乾淨淨,不留痕跡,就算是謀殺,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我要親手殺了她的,她殺了小五……”
“要你這麼說,她要死多少回呢?”卡文看著瘋癲的綣漣,冷笑道:“你殺不了她的,你殺了她,就等於殺了你,殺人要償命。”
“那殺她的人呢?是誰,在這裡嗎?”綣漣伸手指著走廊盡頭的鐵柵欄。
卡文沒有理會綣漣,只是繼續往前走著,推開門,讓獄司把木訥的綣漣推過來。
“看來是不在了。”綣漣冷笑了一聲,似是在可笑自己一般,可笑自己在這裡度過的暗無天日的每一天。
好像交錢交糧食就好了,可有的人真的殺了人,卻不用一個銀幣,也不用一粒米,也不必受她綣漣受得屈辱和痛苦。
“不要執著於過去,你有些力氣,倒不如等戰爭爆發了,打死幾個南陸軍。”
綣漣站在監獄樓外,看著雪裡等待良久的周塵,他站在冬楊的傘下,隔著雪,看向單薄瘦削,面容憔悴的綣漣。
“綣漣……”
他看著綣漣遲疑了片刻,才走到了自己面前。
周塵輕輕的擁住了綣漣,卻只覺得抱了一具骨架,她輕薄的衣衫都遮不住身上的傷口,又遮不住她形銷骨立的身軀。
他痛心的看著綣漣,只看她眼神淡漠又破碎的看著自己,就和傘外的雪花一樣,一觸即碎。
“周塵……”綣漣坐在馬車裡,看著對面的周塵,看著他衣襟下的那條箭鏃項鍊,遲疑了半天,才問了一句去哪。
而周塵望著這個陌生又熟悉、冷漠又親切,和曾經的綣漣判若兩人的人,也是半天才說話。
“去103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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