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中僅蘇青一位女流,自然是獨居一屋,只是,她實在放心不下,便在夜深人靜之時,偷偷溜進陸三川房中。
江城子正在床下的地上盤坐靜修,聽見輕微的開門之聲,悄無聲息地站起,疾步來到門後,右手成爪抓住蘇青脖頸,低聲道:“誰!”
蘇青忙道:“江前輩,是我!”
江城子辨得蘇青聲音,才鬆了手,摸黑走到桌邊,點起一盞蠟燭,而後說道:“這小子有傷在身,不便與你同居,你暫且忍忍。”
蘇青臉頰立時飛起兩朵紅暈,低下頭,聲如蚊蠅:“江前輩,你誤會了,我們...我們不是夫妻。”
江城子“哦?”了一聲,回過頭望了躺在床上的陸三川一眼,說道:“那你為何一直跟在這小子身旁?你看上這小子什麼了?”
蘇青道:“江前輩,聽你一口一個‘這小子’,似乎並不太喜歡他?”
江城子哼了一聲,顯然頗為不屑,“襄陽郊外,我教授他乾陵虛步,得知他父親被殺。他不想著報仇,反而要隱居山林,打那時起,我便覺得他不是什麼好料。在好漢坡,他為了兄弟挺身而出,倒讓我覺得他並不如我想的那麼不堪。但在山腳下,他因一時衝動,竟要上山去尋那幫人 報仇,我便又覺得他沒有什麼智慧。”
蘇青雖然敬重江城子,但聽江城子這般輕視陸三川,心中也十分不爽,答道:“眾人各不相同,想法也便不同,我們如何能以自己想法去度量他人?雖然他可能過於魯莽衝動,但畢竟少不經事,誰能保證,多少年後他不會成為一代宗師?”
江城子愣了片刻,隨即輕笑幾聲,說道:“他雖不是你丈夫,你卻是這般袒護他。”
蘇青本是義憤填膺,聽江城子這番話,便又立刻紅了臉,低下頭,偷偷看向陸三川。
江城子道:“年輕可不知無知的理由。他爹陸本熾少年之時,便已小有所成,待人接物更是彬彬有禮輕重得當。你看他現在,雖然能說幾個之乎者也,處事卻是極為衝動。”
蘇青道:“陸大俠久歷江湖,少年老成。而三...而陸三川踏入江湖不過短短几月,莽撞衝動都是可以理解的。”
江城子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行了行了,不和你計較了,你心中有他,所以不論怎麼樣他都是完美的,無論我怎麼說他,你一定會替他辯駁。”
蘇青便又紅了臉,低下頭淺笑幾聲。
江城子忽道:“我在來的路上,聽別人叫你燕女,這燕女究竟是什麼意思?”
蘇青笑容驟止,面色凝重,顯然頗為不悅。
江城子見此,知曉自己揭了她傷疤,忙將話題一轉,“陸三川明日應當...”
“江前輩若是真的想知...”好漢坡上,江城子將她護在身後,替她阻擋千軍萬馬,那時她便對江城子有了依賴心理,不願對他有所隱瞞,“江前輩若是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訴您。”
江城子直愣愣地望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隱隱覺得,事情似乎並不簡單。
果聽蘇青說道:“在我年幼時,屢遭父親猥褻,終有一日,我趁他睡著,跑了出來,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幸得一位前輩將我收下,教我武功。我本以為遇上了好人,豈知,他卻趁我睡著,意圖侵犯我,我便撿起身畔長劍,趁他不備將他殺害。
後來我又遇到不少人,皆是如此。因此,我對於男人並無好感。許是因為我相貌尚可,常有男人接近我。我雖討厭男人,孤身在外許久,也渴望安定,便佯裝接受,豈料,那些人皆是色 情下流之輩,我便騙他們脫去衣褲,隨後長劍飛出,割下他們寶貝。”
江城子恍然大悟:“原來‘燕女’是‘閹女’之意。”他見蘇青微微顫抖,極力忍住想哭的衝動,於心不忍,便伸手輕輕搭在她肩膀,安慰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你若是不嫌棄,便將我當作義父吧!”
蘇青愣了一愣,不可置信地望向江城子,見江城子慈祥地點了點頭,才哭著撲入江城子懷中。
江城子輕嘆了一口氣,一邊拍著她的項背,轉頭望向陸三川,“那你怎麼看上這小子了?”
蘇青在他懷中抽噎幾下,輕聲道:“那日在江洲,我被人輕言調戲,他不懂武功,為了救我強硬出頭,那時我便覺得,他是一個可以託付的人。”
江城子笑了一聲,終於不再稱陸三川為“這小子”,“原來如此,陸三川魯莽是魯莽了些,到底還算個義士。”
蘇青破涕為笑,直起身來,抹去眼角淚水,有些擔憂地望向陸三川,“江...義父,你可不可以替我保密?我怕他知道了會嫌棄我。”
江城子笑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