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的恨意真實不減當年啊!”韓非頗有些感慨,而後李斯卻更加認真地說道:
“豈止是不減當年,它沒日沒夜不停地壯大,糾纏我,讓我恐慌,讓我沉淪,我曾經想過各種方式想要殺死你,只是最後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而已。”
李斯的形容十分露骨,也只有在面對韓非的時候他才會如此真實。
他的確很恨韓非,但不可否認,二人也有很深的交情,情誼與嫉恨的糾纏最是折磨人,他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寢食難安了。
“世上的許多人都是人云亦云,稱我的才華更甚於你,本來以為師弟這樣的人能夠想得通透,到了最後卻也落入了俗套。”
“才華二字難道真的有一個量化的評判標準嗎?其實不然,如果我曾經死守韓國,無論我的才華如何驚豔,現在也成了一抔黃土,不同的人適合不同的位置,你的位置我坐不了,陛下一直重用你,將你當成是自己的心腹,足以說明他對天下人的看法並不贊同。”
“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的才華更甚於你,我也坐不到你的位置上,最重要的還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在天下弘揚我的道,而師弟想要權傾朝野,青史留名,建功立業,看似我們的舉動是有一個交集,其實根本不會干擾。”
韓非說了很長一串,說得李斯覺得脖子都有一點兒痠痛,因為在韓非說完了之後,他自己也想了很久。
李斯對於自己的這位師兄,很清楚明白他比自己強在什麼地方,所以他才會慌張。
他看得見,嬴政也應該看得見。
這讓他一直有一種危機感。
“或許你說得對,我們站在不同的出發點,看待問題的眼光也會不一樣,我的確有些沉淪於權術了……”李斯長嘆一聲,這是他的夢想,但實行夢想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就到這裡吧,多謝師兄解惑……今日你這話說完,我應該有一陣子能睡個好覺了。”李斯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韓非是不是說得真話話,但心裡總歸還是圖個安穩,也就趁著這個機會自己讓自己下臺,不再折磨自己了。
臨走的時候,李斯突然折返,對著韓非拂袖笑道:“如果李斯這次出使魏國沒有回來,還望師兄不要怪罪這些年李斯的冒犯。”
韓非沉默片刻說道:“魏國有羅網的人,我將羅網高層的人已經交由師弟很大一部分,出了問題你們只要離開皇宮,他們自會保護你離去。”
李斯嘆了口氣,搖頭又離開。
“多謝。”
……
玲瓏苑中,秦沚坐在枯萎的櫻花林外,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兒看著林子裡面楚香蘭教紅蓮練劍,焱妃在自己的院子裡帶孩子,因為天太冷,所以她平日裡不敢走遠,偶爾帶高月出來看看雪,等到來年倒春寒結束之後,才敢讓高月出去轉轉。
紅蓮的資質雖然一般,但是她很努力,每天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去學習和練習楚香蘭交給她的刺殺之術,這麼一段時間過後,身手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這種進步讓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向衛莊證明,從此加入流沙。
不知何時,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了秦沚的背後,靜靜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