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醞釀持續時間並未持續多久,與此同時還有正在計較如何見招拆招的李斯。
他已經模擬過自己會如何在朝堂之上告發趙高惡行的言辭,事實上,隨著太乙山縱火案一出,秦國的高層很多人都知曉了羅網這個龐然大物已經落入趙高之手,對方未必不會在這上面做文章,李斯已經考慮得足夠詳盡,然而他不可能事先預料到所有的情形,到那個時候還是得依靠自己急中生智的本領。
這種感覺十分驚險與刺激,朝堂上的你來我往,稍有不甚便會惹火燒身,李斯看似與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一旦到了朝堂上開始參與此事,屆時定然會將矛頭引向自己,既然決定為趙高說話,自會得罪不少人。
這對他來講是一個對嬴政表態和表現的機會。
於是當今日上朝時,沉默許久的暗流終於爆發,王丨第一個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本奏。”
嬴政挑了挑眉頭,一句話不說,靜靜注視著王丨,朝堂上的人忽然發覺自己四周一片死寂,針落可聞,一點聲音也沒有。
朝堂本是肅穆之地,安靜些也算正常,但此時的氣氛彰顯得格外詭異,殊不知究竟是誰帶的頭,大家垂首不言,大氣不敢喘一口。
感覺誰先說話誰先死。
除了龍椅上的那位。
低沉的氣氛持續了很久,最後嬴政才淡淡開口道:“奏。”
王丨身子骨在寬大的官服遮掩下不斷顫抖,他沒有這個機會能夠對視嬴政的目光,即便是照在身上,冷汗也順著鬢間止不住往下滴落,他吞了吞口水,戰戰兢兢開口道:“陛下,可還記得呂不韋大逆不道所做所為?”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腦漿糊了。
心中拔涼。
呂不韋一直是嬴政心口的忌諱,至少群臣都這麼認為,雖然嬴政沒有親口提及過,然而昔日的黑暗歲月眾人都多少知曉,此時嬴政的心情似乎不佳,他在這個關頭說出這番話簡直就是找死。
他身邊的文官為他的智商感到著急,閉目垂首,不忍直視。
他身邊的武官倒是對他的勇氣頗為讚賞,沒想到這群自己一直瞧不起的文弱文人裡頭,竟然還有這麼膽子肥碩之人,當真是條漢子。
就在眾人無比心驚膽戰的時候,嬴政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揚起,似乎是對這樣的情況很感興趣。
“接著講。”
聽到嬴政沒有震怒的語氣,在場百官心頭算是鬆懈幾分,王丨暗自張大嘴,無聲喘了幾口大氣,眼睛睜大直直瞪著地面,心中不斷地組織著自己的語言,以免再不小心出了什麼過錯,狀告趙高未遂,自己先惹惱秦王被拉出去斬首。
“稟陛下,昔日呂不韋如此肆無忌憚地玩弄權術,仗著自己手中的江湖勢力羅網龐大,視王族威嚴於無形,陛下未殺這廝已經是心胸納海,腹中乘船……然而總有無知小人不領陛下情意,總覺得陛下退一步便是軟弱,如今又妄想借著羅網暗中生事,臣恐怕日後會再出現呂不韋一事,影響王族威信,禍害帝國社稷,望陛下明鑑。”
他的話太過瑣碎,總結起來就是有人又開始用羅網搞事情,擔心嬴政重蹈覆轍,被這人陷害。
嬴政聞言兩條濃密的眉毛皺成一條線,並未言語,只是瞟了趙高一眼,後者一如既往得老實,沒有流露任何的不正常。
隨後昭和也站出身來,對著嬴政俯首行禮,躬身道:“稟陛下,臣也有奏。”
嬴政揮揮袖袍示意他往下說。
“趙高,趙大人前些時候為了自己的私利擅自動用羅網去道家太乙山放火燒山,道門弟子天下分佈甚廣,總計有數萬人,本著無為而治,傳揚道家的宗旨,不曾與帝國為敵,事實上還暗中在江湖上做了很多有益於帝國的事情,然而面對這樣龐大且對帝國友善的江湖門派,趙大人為了一己之私強行燒了人家的宗門,這麼做豈不是為我大秦胡亂樹敵?”
“我泱泱大秦自然不懼道門,然陛下乃心胸寬廣,王恩浩蕩,名聲在外,天下皆知,卻被趙大人如此一攪和,豈不是壞了陛下在天下人面前的名聲?屆時閒言碎語一旦在外界傳開,不知趙大人又該如何讓陛下損失的顏面得以挽回?”
昭和與王丨的話已經頗有些殺人誅心的意味,口口聲聲皆是問罪趙高,話裡不無道理,說得在場的群臣忍不住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