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此時仍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禁軍未至,有姬無夜想要弒君在前,他已經被嚇破了膽,方才秦沚和天澤的爭鬥讓他心中很清楚明白一個事實:眼下這種情況,秦沚想要殺他易如反掌,雖然先前從韓宇那裡得知秦沚是韓非的侍衛,然而此時眼前這修羅惡鬼又哪裡有一絲一毫侍衛的模樣?
所以韓王安心裡頭決定在禁軍到來之前,他絕對不說話,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坐著閉目養神,你們只管打,只要房子還沒有塌,自己就動也不動。
白亦非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劍刃上凝聚著劍勢,眼前這緩緩走來長著四條手臂的怪物才真正像是人屠――那個讓羅網忌諱莫深的人。
此時他自知已經沒有能力和秦沚周旋了,先前在宮門外,那異常慘烈的廝殺耗去了他大量的精力,況且身上還有一些不輕的傷,如若不是衛莊帶著人及時趕到,他此時已經成為宮門外的一具屍體。
宮門外有很多屍體,都是韓國人,橫七豎八地躺著,泡在雨裡,泡在血裡,生的壯烈,走得安詳。
秦沚走到白亦非面前,看著他臉上的水跡,有些微微結霜的趨勢,緩緩說道:“你受了傷,寒毒也犯了,擋不住我。”
白亦非平靜回道:“我知道……她真是你最毒的計策,明明你做的錯事,最後這債要我來還。”
秦沚又說道:“這債你大可不必還。”
白亦非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要還。”
空氣中的血腥氣息變得濃厚起來,不是一點一絲一根線,而是打翻了一大盆,全倒在了眾人的鼻子間。
是秦沚手裡那柄鮮紅的劍影,劃開一道,白亦非持劍的右手連同胳膊飛了出去,盪開一道血花。
傷口很快結了冰,止了血,白亦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是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給你時間回去料理後事,然後我就去白府殺人。”秦沚冷漠地說道。
隨後他又看著面色陰沉的天澤,開口講道:“他換了你一命,方才他說門口有一匹快馬,是你自己騎馬離開,還是我砍了你的手腳,把你綁在馬上讓人送你回百越?”
天澤眼神陰沉冰冷,死死盯住秦沚,只是一剎,他便少了一條胳膊。
劇痛襲來,他咬牙並未發聲,拿著自己掉落的胳膊,用內力勉強止了血,跌得撞撞地往外走。
雨大地滑,他路過臺階時,摔了下去,而後又爬起來,胳膊也不要了,就扔在了殿外臺階的下方,朝著遠處蹣跚而去。
看著天澤消失,秦沚對著白亦非惋惜說道:“你比天澤更強,放在以往,我很難這麼輕易掌控你的生死,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不要後悔。”
“我不後悔。”白亦非淡淡回道,他也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胳膊,那胳膊手裡還緊緊攥著劍,在韓王驚恐又莫名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到王座之前,白亦非才將這胳膊穩穩交到他懷中。
“……自白亦非從軍起到現在這一刻,他十一年的肝膽赤誠,忠勇誠義,就都在這胳膊、這柄劍上了。”他言語間平淡,話一說完,再不行那臣子之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殿,腳步如他來時的沉重。
待他身影徹底消失,秦沚身上的黑色手臂漸漸散於無形,殿內的浩蕩殺意也如潮水退去,他拔出了姬無夜腿上的那柄鐵劍,看著衛莊囁嚅了幾下嘴唇,最後說道:“我不回去了。”
衛莊也沉默很久,問道:“你去哪裡?”
秦沚深吸一口氣,看著殘破殿門外越下越大的雨,笑道:“隨便吧……我院子裡有些栽的花草,沒事澆點兒水,剪一剪……”
說到這兒,秦沚竟有些悵然若失,眼眉微微低垂,又說道:“算了,不要剪了,就隨它們長吧。”
他一想起那些東西,就會想起一個人。
………………
………………
白府內,白亦非靜靜地走到大廳之中,將自己身上的盔甲一點點卸下,動作很慢,他心知這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卸甲了,就更加格外的細緻。
這些死物陪伴它十多年,白亦非心裡有了異樣的情緒,指間撫過,此時竟像多年的老友,離別之際未免有些傷感。
其實這已經不是最壞的結果,對他來講,生死也不是那麼的重要,便是死了,也不是死在自己最厭惡的人手裡,興許他也未必能等到秦沚的劍,身上的寒毒早已經開始侵襲他的經脈。
卸完盔甲,白亦非忽而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王他保住了。
姬無夜也殺了。
欠了的人情也還了。
該做的事都已做完,此時頓覺閒得慌,他索性坐下看著地板微微發神,開始想一些小時候的事情,開始想自己的母親。
他的蠱毒無人能解,天澤應該是有什麼姬無夜給的奇怪東西壓制住了身上的蠱,讓它一時間沒有復發,但這終究都只是暫時,發作與不發作不過是時間問題。
白亦非的母親,韓國唯一的女伯爵,在寒毒奪命之際,用自己的精血煉成了蠱母。除了蠱母,天下間沒有第二樣東西能解天澤身上的蠱,他還是會死,只是死的地方不在韓國,在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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