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同幽靈一般掛在頭頂,使得他整張臉看上去格外恐怖。
他赤著雙腳,指甲裡塞滿了泥土與淤血,卻阻止不了他前進的腳步。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長袍四處漏風,本來應該很合體的衣服因為日益消瘦的身軀,而看上去有些寬鬆。
五官整齊的臉上因為風吹日曬變得粗糙不堪入目,一隻鼻孔也因為乾燥而流出乾涸的血。
他就這樣一直走著,具體已經走了多長時間,他已經不記得了,他像是被人刪去了記憶,腦海中只有一個人的名字,洛。
保護她,誰阻止自己,就殺了他!
為了不被發現,他總是在夜間行路,而憑藉著直覺,他又總能在第二天天亮之前,找到洛的身影。
此時,他已經感覺到洛的氣息。
在前面...就在前面...
正當他不顧一切往前走的時候,身旁拐角處突然撞出一位身影,因為黑暗,兩人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啊,年輕人,這麼毛躁可辦不成大事。”
這是一道蒼老的聲音,在他聽來,與老鼠臨死前的叫聲無異。
神父看清所撞之人模樣之後,還沒等他重新邁開步子,便一把抓住他。
“哦,上帝保佑...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瞧瞧你,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回頭看向神父,因為疲勞而充血的眼球讓後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上帝啊,您怎麼忍心把這麼一位年輕人變成流浪漢呢...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話...”
年輕人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手臂稍微用了些力,想要掙脫開他,繼續往前走。
神父雖然看上去連走路都不穩妥,可手臂卻攥得很緊:“你需要洗個澡,然後飽餐一頓...唔...如果可以的話,你還可以為上帝工作...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
神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一種想要拯救這位年輕人的衝動,他雖然已經開始懷疑上帝存在的真實性,可他卻從未放棄過探索神蹟的存在。
他企圖用神父的身份拯救被上帝拋棄的可憐人,以此維持自己一生的信仰,儘管這聽起來像是自欺欺人。
少年血紅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不過片刻之後,又變得寒冷起來。
神父以為自己喚起這位年輕人心裡對神的忠誠,於是繼續道:“相信我吧,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隨後他補充道:“雖然我很後悔收留那個可憐傢伙。”
少年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這位善意老者的聒噪,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臂無果後,舉起自己另一隻尚還自由的胳膊,手指上的指甲因為太久沒有修剪而參差不齊,此時看上去,則像是一把把長短不一的鋒利鋼刃。
這些鋼刃毫無阻礙地穿破神父單薄的身體。
神父先是感覺胸口傳來疼痛,之後冰涼的感覺才開始漫布全身,他還想說些什麼,可鮮血已經堵住他的喉嚨。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通往天堂去見上帝的路,但無疑地,他再也不用帶著懷疑上帝的痛苦,掙扎活下去了。
他從未感到如此輕鬆過,正是這份輕鬆,使得他在生命最後的這一刻,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
……
格倫港城依舊是原先那副樣子,自己離開這幾年,彷彿一點變化也沒有發生。
身披銀色盔甲的勞爾雙腿用力夾著胯下坐騎,眯眼朝前方的城市看去。
“長官,公主吩咐過,我們不能進入格倫港城...”
他身後的副官提醒他,當然,這與誓言無關,這只是求生的本能。
勞爾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張冷豔的面孔,是啊,她是那麼的完美,誰又能狠心違抗她的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