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吼得撕心裂肺，那每一句話，都彷彿一個刀子一般，將他的心口劃得鮮血淋漓。是當初的他不夠強大，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可他現在，已有保護完顏凌月的力量了，他絕不會再讓她，讓包子受到半分的傷害。
但是他緊抿著唇，這樣的話，他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向來不喜歡的，便是輕易做出承諾。他看著她，眸色比初升的日光還要溫柔。少頃，他終還是轉身離開，既然完顏凌月想要暫且分開，那便分開好了，他會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可以保護她，他會讓她，自己回到他的身邊。
看到白晟睿離開，完顏凌月的心裡被生生揪著，但她還是努力歪過了腦袋，不去看他。這一切，本該五年前便結束了的。
晚間，薄雨瀟瀟，完顏凌月在屋子裡抄書，包子已經睡著了。突然，完顏凌月感覺到房頂上好像有人走過的聲音，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但聲音已經沒有了，正當她以為方才是自己的錯覺時，她的窗子突然被人敲響了。
夜半三更，誰會過來找她，完顏凌月的心裡突然一動，走到窗前將窗子開啟了。她剛開窗，一個溼淋淋的玄衣男子便落入了她的眸中，未等她說話，玄衣男子猛地打了個噴嚏。
“周國的天氣真是討厭。”蘇凜夜一邊理著衣衫，一邊對完顏凌月埋怨道。
完顏凌月方才便猜到是蘇凜夜，只是五年未見，心裡稍有些不確定罷了。看蘇凜夜被雨淋溼了的狼狽模樣，回身拿了一塊毛巾扔給了他。
蘇凜夜翻窗進來，用毛巾擦了擦頭髮，“這五年來，過得可還好？”
“還不錯。”只是近來白晟睿到此，惹了她有些不快，但總的來說，她還是蠻喜歡這樣安穩的生活，“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蘇凜夜淡淡道，而後隨意走到一旁的床邊，看了看在床上躺著的包子，“這就是你兒子？”
完顏凌月也走了過去，得意地說道：“他叫包子，很可愛吧？”
“可愛，不過也可惜了。”蘇凜夜坐了下來，忍不住探手捏了一把包子肉嘟嘟的小臉。
“可惜？”完顏凌月撇著嘴，“什麼意思？”
蘇凜夜抬眸看著完顏凌月，勾唇一笑，“可惜，他太像你了。”
完顏凌月這才發覺蘇凜夜這是在嘲諷她呢，當即又是一陣氣結，惱怒道：“你回來幹嘛？千里迢迢趕回來，就是為了笑話我？”
蘇凜夜收回手，起了身，走到一旁的木椅旁坐下，看著完顏凌月的目光，倒是極為認真，“我是聽說白晟睿來了這裡，我怕風雲又起，你會小命不保，這才趕了回來。”
“什麼意思？”完顏凌月皺眉道：“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別的訊息？”
這一個月以來，雖然白晟睿也在這裡，但也沒發生什麼事情，蘇凜夜向來洞察先知，能說出這樣的話，定然是已經預料到了什麼。
蘇凜夜神色微斂，輕聲道：“也並不是什麼訊息，只是我來時聽說，燕國準備集全國之力，大舉進犯南疆，白晟睿的封地，此次定然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我是怕你一時動心，跟他一起去江南。”
完顏凌月聽罷，斷言道：“我不會去的，這裡已經是我和包子的家，更何況，我和白晟睿之間的情分，早就斷了。”
“如此最好。”蘇凜夜哼笑一聲，便又起了身，便要推門出去。
完顏凌月心裡一動，問道：“你要走了嗎？”
“既已來了，我自不會這般空空回去，我去探查一下白晟睿暗衛的動向。”蘇凜夜說道：“這些時日，你便不要多出門了，免得惹了是非。”
完顏凌月看著窗外的雨幕，忍不住說道：“可現在還下了雨。”
“所以說，我最討厭西周的天氣。”蘇凜夜輕哼一聲，卻還是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房門被重新關上，外面除了瀟瀟的雨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音了。
完顏凌月回到書桌後，剛提起筆，便又覺得不對，她怎麼想都覺得，蘇凜夜似乎對白晟睿的事情更關心一些，現在外面下了雨，都要去探查白晟睿的動向，其實，他若只是她的暗衛，又何必這般多管閒事呢。
她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一些模糊的畫面，她拼命想看的清楚，可越想看的清楚，頭便越痛。她隱約覺得，那些模糊的畫面，似乎是她失憶之前的記憶。
這還是第一次，她開始對失憶之前的記憶有所觸動，不過，完顏凌月對失憶之前的自己很有牴觸，也不敢再去多想，便趕忙集中了精力，放在了抄書上面。
次日，完顏凌月起床剛吃了早膳，還在清掃院子，便見到梁文煜和李青緣兩個人竟然一起走了進來。她登時一呆，這樣和諧的景象，可是少見得很。
“你們兩個……怎麼了？”她好奇地問道。
梁文煜看了李青緣一眼，而後對完顏凌月說道：“我們是來告別的，我們要去京城了。”
“京城？秋試不是還早嗎？怎麼這麼著急？”完顏凌月並不理解，他們花溪村距離京城不過一兩日的路程，便是秋試前幾天過去，也並不會耽誤。
李青緣嘆了口氣，“我們並不是為了秋試。”
“南燕大軍壓境，南疆將要戰火連天，可是當今陛下卻不顧百姓的死活，在這個時候還要徵召數十萬勞役去修建什麼望月臺供其享樂。凌姑娘，此事天怒人怨，天下舉子齊聚京城聯名上書，我和李青緣同樣身為舉子，自然也不能置若罔聞。”梁文煜以前除了讀書便是和李青緣對著幹，少有這麼關心國家大事的模樣，風風火火的性子竟讓人覺得有了幾分成熟。
完顏凌月聽言有些不信，她所認識的白景梁並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皇帝真的會做出這種糊塗事嗎？”
白景梁何其聰明，怎會料不到這些前因後果？
“此事已有定論，再過幾日，勞役便要徵到花溪村了。不過凌姑娘你不必擔心，你們孤兒寡母，官府也不會為難你的。”李青緣勉強揚起一個笑容來安慰完顏凌月。
看到李青緣如此，完顏凌月心裡頗有些不舒服，若是要徵勞役，李青緣和梁文煜他們都是家裡的獨子，又是讀書人，怎麼能做得了那些粗活。不過又是一想，他們二人都有功名，想必也不會被抓去。可，此事真的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