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祁小平這會並不知道是誰,所以只是開口:“門是開的,進來吧。”
聽到允許後我就輕輕推開了木門,看到辦公室裡的佈局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甚至焦北京曾經用過的那個菸灰缸,這會依舊還在辦公桌上,與之前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菸灰缸附近沒有了那盒硬延安香菸,再一個就是椅子上這會坐著的是祁小平。
廠長看到是我,也許是因為到現在都還喜歡著我吧?所以在滿臉的微笑中詢問我:“小豹子,有什麼事嗎?”
“我想辭職。”
立刻廠長的臉色就變了,不再有任何的微笑,只是掏出了他自己的香菸,但到底是什麼牌子的我倒是沒有太過注意,畢竟我是低著頭的,感覺自己很對不起廠長一般。
但是廠長抽了幾口香菸,這才有些嚴肅的開口:“那行,以後不管你去什麼地方上班,一定要好好做,至於工資問題的話,下次發工資的日期,你就自己去一廠財物領一下就行。”
啊?
原來是這樣啊,可是方才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在渴望廠長留一下我嗎?或者說一些小豹子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嗎?為什麼要走呢?渴望廠長告訴我說,公司需要我這種人才嗎?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原來自己本身就在公司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之前的我實在是太高看自己了,有人說我們人生中第一大錯覺,那就是認為我們自己很重要很重要,而我毋庸置疑的就犯了這個錯誤。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話我心裡也就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了,反正我走與留,那本身對於廠長而論其意義並不大的,故此我苦澀一笑,抬頭看著祁小平開口:“我需要填一下辭職報告嗎?”
祁小平這會臉上有溫柔的笑意,他就是如此微笑著,亦平靜的開口:“不用,辭職報告這會在一廠呢,我晚上去的時候幫你補一份就行,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雖然說我現在的確是可以走了,但不知為何,我心裡卻突然感覺有些難受,是因為自己在公司的不重要嗎?也許吧。
只是這些事情似乎對我來說,這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我只是輕咬嘴唇,然後出了辦公室的門,並關上門。
我沒有告訴任何這會在休息聊天的人說,我已經辭職了,甚至現在就走,我也沒有和任何人道別,就連我徒弟也沒有告訴他。
我只是慢步朝廠門口走去,那些我熟悉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這就要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記憶裡了,而這出了廠門口,我就點燃了一支香菸,心裡很是難受,卻又很是開心,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詭異,這叫悲喜交加嗎?
反正我不知道,更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想到了焦北京,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刻,想起他對我的一切好,想起那位新廠長,更是想到了巧巧,想到了趙淑娟,那天趙淑娟說她拿了工資就走……
最後又想到了祁小平,雖然我知道我回頭就能再次看到祁小平,但是我沒有回頭,甚至出廠門的時候我都沒有轉一下頭,看看那高大而又掉漆的木門。
我就是這樣回到奶奶家的,接著就坐在奶奶家裡不住的抽菸,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需要做些什麼才好,更是抬頭凝望著櫃子上,那我自己修理好的鬧鐘,甚至裡面的電池也是從公司裡拿的。
而那鬧鐘的邊上就是爺爺的老相,爺爺依舊微笑連連,但我卻想到了父親,也想到了父親去世以後,我告訴奶奶說我要去上海打工的事情。
可是最近雖然我的確是在上班沒錯,但我手裡根本沒有攢錢,更是沒有給過奶奶一毛錢補貼家用,我摸著口袋,裡面還有一百多塊錢吧?這一百多塊錢去上海?這絕對是個天大的笑話。
這刻我憎恨了自己,憎恨自己過去的那段日子,即便不給奶奶錢補貼家用,這好歹也得攢點吧?
也或許當時我並沒有想那麼多吧?畢竟我還覺得自己能做工程師呢,可誰知道公司會發生那麼大的變化,而自己也會瞬間就發生改變呢?
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導致的,我就是給自己找這些荒唐的理由,只是試圖讓自己的內心,這能稍微好受一些罷了。
然後我就一邊抽著煙,一邊開啟單放機聽歌,可是感覺不到哪怕半絲的放鬆與開心。
自己彷彿一下子又變得惆悵不堪,就像父親剛過世的那幾天一樣,我討厭這種感覺,但卻無法驅除這種感覺,因為自我調節能力的不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