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是賈璉帶秋桐去平安州長安縣赴任的日子。鳳姐和平兒將打點好的物件交給賈璉的隨從興兒,不免吞聲忍氣囑咐秋桐一番。
秋桐此時滿是得意,這是自賞給賈璉為妾後最得意的一次。因為隨賈璉去了長安縣赴任,到時和正室夫人是沒有什麼大區別的,若能很快有喜生下男女,以現在鳳姐不得邢夫人賈璉喜歡來看,只怕回來就是不能和鳳姐一樣,也不會差距太大。
鳳姐自然看得出秋桐此時心裡的得意,但鳳姐是聰明人,此時只能將一切壓在心裡。因為鮑二家的和尤二姐的事情,賈璉對鳳姐已經十分冷淡,鳳姐的強勢,已經讓賈璉開始厭倦,這一點,鳳姐自己也清楚。
鳳姐自巧姐後六七年都沒有再生產,讓賈璉的壓力也大。畢竟是長房,父親賈赦是世襲,若不能趕在寶釵生子之前生下兒子,難保以後的世襲與自己無緣。所以,此次借上任離開鳳姐,賈璉竟然有一種如魚入大海的感覺。
轉眼已經是十月底,這日,王夫人正要去薛姨媽那裡看視,只見林之孝家的進來,悄悄地對王夫壤:“太太,襲人在莊子上現在還好,但她想求太太一個恩典,那個莊子離街上遠了些,要是生產時,怕來不及找接生大夫,所以想求太太,能不能搬回城裡住,這樣也放心些,不知道太太覺得如何處最妥?”
王夫人想了想道:“我們府上的莊子是遠了些,家廟也不近。但是去廟裡生產,畢竟是不妥的。可是如果襲人搬回城裡住,城裡無論街上巷道,難免會遇上她自己的哥哥嫂子,還有不少親戚,若是真遇上他們怎麼辦?我不可能因為她和這個肚子裡的孩子,毀了寶玉的好聲名。要不這樣,我給一百五十兩銀子,你在離街近而且偏僻巷道,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院子,暫時給襲人租著住。但有一點,你對外就是你的親戚,千萬不能她是賈府的人。”
林之孝家的聽了,只好點頭。王夫人又囑咐道:“你做好這件事,我就給你女兒紅一個自由身,讓你們自由將她婚配。”
王夫人的紅,就是先前在怡紅院做粗使的丫頭紅,因為偶然一次傳話,讓鳳姐覺得她嘴巴伶俐,所以最後讓紅跟了自己。
賈府近支子弟賈芸,家裡清貧,只和寡母一起艱難度日。住在賈府後廊一個宅子,求鳳姐得了一個到大觀園種花木的差事,所以在大觀園見過紅。
賈芸很想娶紅為妻,紅見賈芸忠厚正直,也心裡願意,可自己畢竟不是自由身,因為父母都是賈府奴僕。
現在林之孝家的聽了王夫人這話,心裡感謝不盡,忙照王夫人吩咐出去安排。
原來,這林之孝夫婦只有一個紅一個女兒,原來叫林紅玉。因為避諱寶玉和黛玉都有一個玉字,於是改名才為紅。
林之孝夫妻兩個為人憨厚少言,人稱是一對聾地啞巴絕配。在賈府下人中,他們夫妻也算得上受重用的一類,因為他們做事忠心,嘴巴又嚴。他們夫妻現在年近四十,只有紅一個女兒,自然最盼望能自由發嫁紅,何況已經知道賈芸紅已經情投意合。
若按照賈府老規矩,家生奴僕,都應當由主子發配嫁娶。像紅這樣的丫頭,即使喜歡賈芸,父母都是重用的家奴,但自由婚嫁的希望也不大,依舊要由主子發配府中的廝。而今王夫人開了口,把林之孝家的喜得如喝了蜜糖一樣興奮。因為按時間算,年後至多開春襲人就會生產,那時紅就可以是自由身了。
十月二十一日,寧國府的賈蓉繼室胡氏生下一子。胡氏是賈蓉在秦可卿死後娶的正室,已經生有一個女兒,現在又生一子。
胡氏現在生下這個兒子且是寧國府長孫。賈珍作為賈家族長,夫妻兩個都剛滿四十歲,心裡自然高興,於是請榮國府女眷全部過去赴宴。
賈母也很高興,讓黛玉探春惜春都過去。惜春本來不去,又怕讓胡氏賈母掃興,況且是自己的親侄子喜添丁,只好一起回去赴宴。
一時飯畢,惜春一人來到後院,只見哥哥賈珍走過來道:“妹妹,哥哥一直想問你,你怎麼都不大願意和我話?平心而論,我覺得對別人怎麼樣也許是有差錯,但對妹妹你,我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差錯吧?我們是同父同母,原先妹妹,我也不好怎麼,現在妹妹十三歲了,應當什麼都懂一些。妹妹,你告訴我,哥哥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惜春看了一下賈珍,認真道:“哥哥真想知道?若我的話不中聽呢?哥哥你也願意聽?”
賈珍道:“妹妹,現在父母都已經不在,我只有你一個親妹妹,你也只有我一個親哥哥,我當然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惜春道:“好,那我就。你是我的親哥哥,這沒有錯;你只有我一個親妹妹,我也不否認。可是你既然擔了我親哥哥的名,你敢沒有愧對過我嗎?”
賈珍有些意外道:“妹妹,我有嗎?”
惜春道:“可是從我懂事起,我只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不是我的家。我住的是榮國府,我的哥哥嫂子住在寧國府。逢年過節,我的哥哥嫂子吃喝玩樂,不知道還有沒有記起我這個親妹妹?一年四季,你知道哪個季節,我這個親妹妹有無病痛,有沒有想過接親妹妹回來團聚?冷了,你們有沒有想過親妹妹有沒有木炭冬衣禦寒?熱了,你有沒有想過親妹妹有沒有瓜果去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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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聽了,驚訝不已,看著惜春道:“就因為這些,所以妹妹你恨我這個做哥哥的?”
惜春冷冷道:“我敢恨嗎?你是我親哥哥,現在還是賈家族長,又是寧國府世襲將軍。而我,不過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女。打我懂事起,我知道自己沒有母親,有一個活著的父親,可我卻沒有看過他這個人,也沒有聽他過一句關心我的話。他死了,我經地義為他守靈,僅此而已!別人得沒有錯,我冷面冷心冷情,因為我的心早死了。所以,我才不會像林姐姐那樣難過常哭。我要不冷心,我也許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