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來了……”她忽然輕聲嘆了一句,卻沒有回頭望身邊的呂瑤。
“你那良人到哪兒去了,怎把你這個深閨怨婦一人留在這裡?”呂瑤也不客氣,於她身後的石椅上落座,徑自舀了一盅她暖鍋中的熱茶燙,灌入白陶杯中。
李鸞這才轉過身來,望著身後的呂瑤:“我臉上可有怨懟之色嗎?”
呂瑤輕笑,飲了一口茗香:“都快把怨婦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李鸞有些生氣,輕聲喝了一句:“那是因為韓說那個大閒人哪裡也不去,你才有這個閒心來說我。”
“他在不在,我都是一樣。他不在,我反而樂得清淨。”呂瑤抬手飲茶,眉目清冷如水。
“切,你根本不懂……”
“臭丫頭,我有什麼不懂的?”
“那是因為你們還沒……”李鸞剛要說出口,聲音卻忽然頓住,急忙閃避了呂瑤投來的目光,臉頰卻不禁緋紅了起來。
“還沒什麼?”呂瑤佯裝狐疑地望著她,實則是在故意逗她。
“沒……沒住到到一處屋簷下。”李鸞眼神閃避,慌亂地答道。
“都夫人了,可還只住在一處屋簷下而已嗎?”
“你……”李鸞剛要急眼,小璞忽然驚慌失色地跑過來,傳報道:“夫人,公……公主來了?”
呂瑤飲了一口茶,抬眼望著身邊小璞慌張的模樣:“哪位公主?”
小璞望著她,又望了望李鸞,咬了咬嘴唇卻始終不答。
呂瑤狐疑地側眼去望李鸞,見她眉目緊蹙,可又在倏忽間釋然一般地苦笑一聲:“姐姐覺得,能往我關內侯府跑得這樣勤的,又會是哪位公主。”
平陽於石橋邊上剛摘下一朵豔麗的桃花於掌中,便見李鸞的身影翩然而來,身後卻也跟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似乎從未見過。平陽身後的修蓉倒是記得呂瑤,六年前的浴蘭節燈會上的事不禁又浮現在腦海。
李鸞見了平陽,只欠身行禮,並未寒暄直問道:“侯爺不在府中,不知公主駕到所為何事?”
忽然橋那頭傳來一聲嬌小,李鸞聞聲望去,只見淮南王女劉陵微笑如春風一般款款而來。
“是我拖著平陽姐姐來關內侯府轉轉,上次與妹妹去南郭雁塔山上賞菊,可妹妹卻自己走了,真是叫我好生擔憂。是劉陵照顧不周,被旁人引去,便忘了還有妹妹了。待想起來時,妹妹已不見了蹤跡。”她笑語晏晏,那股熱乎勁真是叫誰人都討厭不起來。
李鸞未想到劉陵也跟著來了,只得欠身行禮,隨意應承了幾句,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關內侯不在府中,又是去了哪裡?”平陽輕聲問道。
李鸞抬眸,半晌沒有說話,只望著平陽的眼睛。那眼神中像是又千言萬語一般深邃,精通世故的平陽立馬便覺得自己問錯了話,卻又不知錯在哪裡,但頓時也不敢問了。
“侯爺去了河東。”李鸞隨便編了一句,她也只知道衛青出遠門去過河東,轉眼望著身邊的劉陵略微有些狐疑的神色,不禁笑道:“還是為了改良馬匹的事情。”
“可未聽說河東那邊……”劉陵剛說兩句,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了,忙收住神色訕笑道:“關內侯倒也真是夠忙的,這剛打了大勝仗,又急著去操持駿馬事宜,著實是苦了妹妹,獨守空閨了。”
李鸞未言語,只淺笑。
既然衛青不再,平陽與劉陵自然是撲了個空,本也無心與李鸞再多寒暄,便也紛紛告辭。
畢竟身份貴重,李鸞依禮將二人送到了門口,劉陵先徑自上了馬車,倒是平陽公主遲疑了片刻,又不禁回眸望了一眼李鸞,輕聲道:“平陽侯府離河東近在咫尺,我知道他沒有去那裡,你為何要說謊?”
聲音很小,只有她們二人只見能聽得見。
李鸞垂眸不答,平陽皺了皺眉,不禁又問了一句:“那你究竟知道他去哪了嗎?”
李鸞抬眸,淺笑:“河東。”
平陽心領神會,便也不再多問,轉身由修蓉扶著上了馬車。
望著兩輛馬車緩緩走遠,李鸞臉上僵持的笑容慢慢變成了一種悲傷,轉身便淚如雨下。
“你方才不是問我為何怨懟嗎?”她淚眼婆娑望著身後呂瑤:“他說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連他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如此一句,倒是勾起了呂瑤心中無限的傷感來,一如童年時,她望著苦苦守候的母親那無可奈何的模樣。
每每問起父親蹤跡時,她卻只是搖頭苦笑說:“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我只知道,他要去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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