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宣室殿中,煢煢孑立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殿上的人沒有抬眼,僅翻動著手中書卷,輕聲道:“朕竟不知道,你還研究過這些事?”
“陛下書房裡,叫人掛在牆上的漢軍分佈陣圖,衛青久候陛下時,曾拜觀過。”殿下的少年應聲答道。
“怕是不止如此吧。你平日裡雖然不言語,但很多事情,似乎已爛熟於胸了。”殿上人“啪”的一聲闔上了手中書卷,抬起眼來意味深長地望著殿下的少年:“你想戰!”
殿下人忙頷首低眉,拱手拜道:“衛青不敢妄議。”
“你怕什麼?你明知朕也想戰。”劉徹輕笑一聲:“難得你與朕能想到一塊兒去了。今日在殿上,一番話答得巧妙,著實給朕了長臉。朕要賞你。”
殿下少年聞聲趕忙扣道:“陛下對衛青以及兄長的賞賜,已是皇恩浩蕩,青實不敢再承受陛下的恩賜了。”
“你別怕。朕這次賞你別的。”劉徹瞟了一眼他,隨手拿起手邊的筆硯,在一方簡牘上描了幾筆,對著殿下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來。
少年遲疑了片刻,輕輕蹙了蹙眉,才緩步上前。只見君王忽然抬起手來,將桌上的一方竹簡遞到了他的手中。
他恭敬雙手接過,低眸而視。
只見竹簡上僅僅烙了銀鉤鐵畫的兩個字。
仲卿。
少年微怔,眉間又輕微顰蹙,不知面前的君王此意為何。
“這是朕賜你的表字。”劉徹抬頭望著少年清澈的眼眸:“朕答應你姐姐,要賜你表字,以正你身份。衛長子是你兄長,所以朕特意為你選此‘仲’字。伯仲叔季,你應是懂朕的用意吧。”
劉徹話沒說全,但是少年心中明白。
如此便是御筆親批的衛家二子,不再是冒姓的鄭家之子。
衛青眸中的光微微波動,思忖了片刻,向後退了半步,半跪下身來,朝著劉徹叩手一拜:“衛青謝陛下賜字。”
“以後你跟著朕,多參加些朝廷議論。莊青翟和許昌那兩個東西,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廢話,這世上哪裡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劉徹眯著眼像是在思忖著什麼,抬手拿起桌上幾卷奏章,翻了翻又撥道一邊,又沉思了許久,才發現衛青還在一旁跪著,趕忙輕聲道:“快起來,朕忘了,難道你就一直跪著嗎?你這個人怎麼總是這樣生分?”
衛青聞聲,輕斂衣袖,緩緩起身來。
劉徹望著他,倒覺得饒有興味,嘴角不自禁一抹淺淺的笑意:“你總是這樣,離朕很近,卻又好像很遠,總與朕若即若離……”
他說著說著忽然卡主,眼眸忽然落在未可知處,瞳孔似乎被什麼觸動微微瑟縮了一下,嘴角的淺笑也淡淡稀釋殆盡。
“你這樣……倒讓朕不禁想起她來了。”
他說完後,自己也錯愕了,不禁轉眼去看眼前的衛青。
只見他那蘊藏著葳蕤星辰的眼眸忽然凝結,臉上的表情結了冰,握著竹簡的手指也漸漸收緊。
二人沉默相對,空氣凝固了。
“你我二人,居然都保護不好一個女孩子。”
衛青驀然抬起頭來,與劉徹陰沉的眼眸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