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辜負了大娘對我的囑託,辜負了大哥對我的呵護,辜負了公主對我的信任,辜負了師傅對我的照拂。
這是我第二次鼓足勇氣離開阿青。我又一次辜負了他,是我不夠勇敢,只能對他著溫熱的心做了如此殘忍的事。
門外始終沒有半點響聲,我就這樣緊緊靠著門壁一整夜,看著月色漸漸西沉,想必是到了五更天了,門外的人應該已經回建章營去了。
我望著遠處已經有韓府的家奴打著燈籠向這邊過來,我倚著門從地上吃力地爬起來,迎面來的人望著我便都瞧出我是在這痴痴坐了整整一夜,我低著頭一路跑開了,將那些狐疑的打量的目光遠遠甩在身後。
我一路跑到韓說的門口,隔著窗欞仔細傾聽裡面的動靜。但是室內一派死氣沉沉,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不知道他究竟是因為醉酒睡著了,還是和我一樣一夜未眠。
我只能抵著門框在屋外輕聲地喚他的名字,我呼喚了許久,屋內也沒有一絲的響動。
“韓說你聽得見嗎?”我的額頭靠著冰冷堅實的門框,輕聲嚶嚀著,屋外破曉的斜陽微微刺痛著我的眼睛,一夜未眠的疲憊讓我的聲音顯得蒼白又喑啞:“不管你聽不聽得見,我都想和你說……”
“阿瑤姐她雖然身世悽慘,但是性情傲雪寒霜,決不是今日侯府的姐姐說的那樣。我想她定是回了平陽縣了。韓說你聽得清嗎?平陽的翡瀾閣!”
裡面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應,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
“阿瑤姐性情比阿鸞堅毅百倍,絕不會因為別人隨意詆譭她的出身便負氣而去……”我不管他是否有聽到,但還是自顧自地想要告訴他:“我想她是在意你看她的眼光的……以前她喜歡我二哥,或許是仰慕我二哥的才情,或許是感激我二哥曾有恩於她,也或許她覺得他們是一樣的出身,深知各方艱難,才不會彼此輕賤……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韓說,你聽得見嗎?若你真心喜歡她的……若你……”
我的喉嚨忽然哽住,沒有再說下去,轉過身來背對著寂靜無聲的屋內:“韓說,我對不起你,都是我對不起你,我只求你不要怪阿青……”
屋內的人依舊沒有給我任何回應,我執拗地等了半天才悻悻地離開了韓說的門前。
回到我和阿瑤姐住的屋子,我看著她遺留下來的東西,微微出了會兒神。昨個我們還睡在一張床上,她還跟我講她悽楚的身世,一字一句,並沒有把我當做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就像那日她要與我喝酒,喝了酒又對我說了那樣多一樣。她雖平日裡不苟言笑,可是她是真心把我當做朋友。
我把她要還給二哥的那包袱東西收整起來,暗下決心要為她完成心願。
我換下身上韓說給我選的男兒裝扮,望著掛在自己胸前的五彩芙蓉香囊和胡頭面,鼻子不禁一酸。
昨夜原本是那樣美好,阿青他牽著我的手行走於川流不息的長街之上,他幫我係上長命縷,佩上五彩芙蓉香囊,他那樣溫柔,引得我接著酒意微醺不自覺地踮起腳來親吻他的下巴。
這一切都像是鏡花水月一般,驚石落入平靜的湖面,一切都在瞬間幻滅。
我將它們和阿瑤姐的東西仔細收好,靜悄悄地退出了那間我住了許久的房間。
門合上的那一剎那,似乎把那些歲月靜好都鎖進了裡頭。
我又一次踏上了那條几番改變我命運的長街。
太陽已經斜斜地升起,長安街經過昨夜一整晚的熱鬧,此刻倒像是繁華落盡,一地荼蘼。我沿著長街向著侯府的方向慢慢走去,朝陽微醺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眼眶一下就被潮溼了起來。
韓說講的沒有錯,我算不做什麼貴人,卻一路上都在遇到貴人。
他們為我渺小所在遮風避雨,為了我傾盡心思,而我卻什麼也不會做,只會而給他們惹下一件又一件的禍事後便埋頭逃避,留下一個爛攤子要他們為我收拾。
平陽侯府門外,我望著那朱門上高懸御筆親題的金色匾額,心中不自覺自嘲一聲。
總有些事情,是我怎麼避也避不過去的。
離開他的那一個轉身裡,我便已選擇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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