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侯,十哥才十歲,我就更小了,成天跟在他的身邊,他去哪裡,我便去哪裡。”他似乎陷入了一段回憶之中,眼神中透著少有的溫和與平靜。
“我跟著他,看見她在園中,放著紙鳶,那隻紙鳶乘著青雲嫋嫋而上,她脫了鞋子,赤著腳,在鬆軟的草地上奔跑,身後宮娥嚇的臉色蒼白,提著履,跟在她的後面。”
“她的笑聲若泉水落石一般清爽。不知道,我和十哥在遠處,綠蔭遮著的廊亭裡靜靜地望著她,只是一個人無憂無慮地追著手中的紙鳶跑。”
他頓了頓輕笑:“十哥就在那時候輕聲問我,他說,王孫啊,你說,我要是和三哥一樣,能娶她為妻,該多好。誰知後來,倒被他言中了。”
“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在他的身邊緩緩地嘆道:“聽起來,倒是一個好故事。”
“那是你未曾看到她現在的樣子。”王孫輕笑一聲:“成日嫉妒猜疑,殫精竭慮,全然一個深閨怨婦,早沒了當年的翩若驚鴻之姿態,已然是面目全非了。”
為何這世間所有的好故事,卻都有這樣第一個潦倒的結尾。
我不由嘆道:“分明聽著是兩小無猜,情投意合,可是怎的偏偏卻化作一對怨偶,互相記恨折磨,這又究竟是什麼樣的道理……”
“這事原也怨不得十哥,都是她自己……”王孫頓了頓,轉首望我:“我從小就伴著他,知道他並非涼薄之人。只是,即便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感,若是一味被糟蹋,也總是有被耗盡的一天。”
“你竟如此為他講話……”我輕聲附語道。
他見我不言語,又說“你說你喜歡那個衛青,如此篤定,可想過……”
“我不想。”我趕忙打斷了他,一把抱住自己的膝蓋:“若叫你離開你的十哥,你可願意?”
他似乎被我噎住了,眼神也飄忽了起來,彷彿真因為我這樣一句無心的話語勾起了起無窮心事。
我自知失言,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用祈求的眼神望著他:“王孫,感情是很難控制的……人是很可憐的……”
他不看我,只是望著遠處嘆了一口氣,悻悻地說:“隨你,但願他不會負你。”
湖面上波光粼粼,春末暖意融融,我靠在王孫身邊,有些許惺忪的倦意來襲。
他彷彿在耳邊輕聲喚我的名字。
他說,阿鸞,阿鸞,我們回去吧。
說罷,他拉起我的手起身,不知為何,他把我的手拽得很緊,手指冰冷,將一枚玉珏塞進我的手中。
我剛要問他那是什麼,他就一把我抱上了馬背,低聲對我說:“騎著馬,一直向城裡跑,不要回頭。到了城們,給他們看這個,叫他們帶人來救我,我會一直向西邊去。”
他剛說完,我便聽到遠處傳來刀劍出鞘的響動,不禁抬頭望去,之間遠處有隱隱約約有五個蒙面的黑衣男子,騎著高頭大馬,緩緩地朝著我們逼過來。
“王孫……”
我正要跟他說,我們一起走,他卻迅猛地拍了一下馬的屁股,身下的馬立馬得到了號令一般,狂奔起來。
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看著身後漸漸遠了的王孫的背影,只見他急忙跳上馬背,朝著西邊的山林跑去。
那些黑衣人見狀,五人似乎商量一番,四人去追王孫,另一人追著我而來。
我急忙策馬,我與王孫都赤手空拳,如何面對那些來勢洶洶的黑衣人。現在只有我儘快趕回城門,搬救兵來,希望王孫可以拖得儘量久一些。
我抽出馬鞭,拼了命策馬,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不時忐忑地望著身後窮追不捨的黑衣人,這情況竟像極了我與阿青在草原上被馬匪圍截的那一次。
可我也顧不得害怕,畢竟王孫還等著我回來救他,趕忙蜿蜒上了一條小道,想要從那邊迂迴到會城門的山道之上。
身後的人似乎看出了我心思,也快馬加鞭,急急追了上來。
我正被他追得窮途末路之際,突然只聽身後一聲哀嚎。
我急忙轉過頭去,看見身後緊追不捨的黑衣人,不知為何左背中了一箭,應聲從馬上掉了下來,倒地哀嚎。
我趕忙勒住韁繩,方才看清,他的身後緩緩地出現了一個騎著白馬,錦袍長立的男子。
只見他手中握著一柄與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極不相符的短弓,面色也不似往日溫和,眉間一片冰冷。
他跳下馬背,一把拔出黑衣人馬上的長刀,抵在倒地黑衣人的脖間,冷聲道:“誰派你來的。”
那黑衣人似乎寧死不屈,沉默了半晌,突然緊緊握住抵在頸間的刀柄,雙手一用力,殷紅的血液噴湧而出。
“切,居然派死士……”他輕哼了一聲,提劍收回刀鞘之中。
“先……先生……”我的臉色蒼白,望著眼前的景象,遲遲不敢靠近。
他似乎在想著什麼,聽到我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抬起頭望我,眼眸方才結了的冰,可碰上我眼神的一瞬間,又融化開來,唇邊依舊掛著若有似無的輕笑,抬起手中的弓對我說:“原本來,是想送制好的弓來給你,還真掃興……丫頭,王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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