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倒是很好,可是韓信……並算不得什麼君子。你可知,你所說的那個韓將軍,最後的下場嗎?堂堂戰神,為高祖打下漢室江山,卻只因帝王心中猜忌,妒其功高震主落得身首異處,歿於婦人之手。韓氏一門,滿門抄斬。”錦師傅望著我輕笑著搖了搖頭,握起手邊的酒罈,飲了一口,目光炯炯地盯著阿青,輕笑一聲:“大漢三傑……好一個‘大漢三傑’……怎麼你這樣的寄人籬下的草包窩囊廢,也會敬仰那份金戈鐵馬,鐵骨豪情嗎?”
阿青低著頭,面色深沉,輕聲道:“只是心中崇敬罷了。”
“阿青他生性寬厚,張弛自若,自是不會落得如韓信那般的下場。”
大叔望了我身邊的阿青一眼,不由又猛呷一口酒,冷聲道:“你也是看得起他。不先說說,這小子有沒有韓將軍那樣戰無不勝的本事,倒先說他不會落得韓將軍那般的下場……呵呵,你所說的生性寬厚,其實就是低眉順眼,奴顏媚骨嘛。”
“師傅……”阿青低著頭,輕吟了一聲。
錦師傅突然放下手中的酒罈,抬起頭,一雙眼眸明亮如炬,正色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既然都被送出去了,又為何緣由一定要回來,究竟有什麼事情忍不了?做了平陽府的家奴,我教習予你的那些東西,究竟還有何用處?為師對你,又還能指望什麼?”
阿青沉默地片刻,頭依舊低著,避開了錦師傅刀刃一般的目光:“錦師傅教於阿青的,縱使一字,阿青也不敢忘卻……總是為人奴僕,也必當一生受用。”
“屁話,你少跟我扯這些!”
正在兩人對視之際,馬棚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錦師傅率先驚覺,即可鬆開阿青,伸手示意我們不要出聲。
馬棚的柵欄猛響,有人狠狠地摔開來馬棚的門,馬蹄篤篤落地,似乎有人引馬出欄。
我也倉皇回首,只聽一聲馬嘯,那聲音有些熟悉,比一般的馬兒長嘯的聲音要高亢幾許。
似乎是青鸞。
阿青皺著眉頭,湊過來,從柵欄的縫隙間,默默地觀察著外面是否有異動。
“侯爺,你這又是要做什麼?”
先出聲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我探過頭去,從稀疏的柵欄的縫隙處,隱約看到一個身穿金粉紗衣、錦衣玉服傲然而立女子的身影,柵欄太密,距離太遠,並不分明容貌。
只覺得,無論是她說話的語氣還是婷婷而立的儀態,與我所見過的女子都不相同,似乎天生猶如神助一般的威嚴莊重之氣。
她的身後,一群侯府中婢女奴僕模樣的人緊跟其後。
只見她昂首,望著怒氣衝衝地牽著青鸞從馬棚中走出的男子,沉著地悉心勸解道:“侯爺何須與灌夫那樣的老兒置氣,誰人都知道他就是那個樣子,口無遮攔,不知惹出多少禍來。前些日子,酒後打了皇祖母的母家兄弟,要不是陛下有意保全,命他去做燕國宰相,他現在早就身首異處了。侯爺又何須與他那樣的莽夫計較呢。”
“我曹壽堂堂七尺男兒,祖上也是出自將門,居然被他數落成,只敢躲藏於公主的裙襬之下的懦夫,叫我怎還有掩面面對先祖。”那男子云冠玉爵,裘袍雍容,他昂著頭,似乎對女子的話語並不理會,拂起如雲的衣袖怒喝道,想要翻身上馬。
誰知青鸞這馬視乎太過高大,他並不適應,第一次翻身竟然未能上去馬背。
只聽馬聲憤懣不滿,長嘯著踱了踱蹄子。
“連你這畜生也敢戲弄本侯。”那男子似乎火氣更大了,硬拽著馬韁,使勁地往青鸞背上攀爬。
終於跨坐在了馬的背脊之上,便急急地抽出馬鞭來,狠狠地抽打身下的青鸞。
青鸞那怪脾氣似乎也上來了,氣得直跺腳,憤懣地短嘯幾聲,開始搖著尾巴原地打轉,似乎要把背上的人,從身上撂下去。
“侯爺,這馬看著有些蹊蹺……您還是快下來把。”旁邊的馬奴急忙勸道,馬上的人似乎也有些心虛,死命拉住韁繩,想要將馬停下來。
但青鸞似乎並不理會,憤懣地踱步頓蹄,原地打轉,憤懣地長嘯,愣是讓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
“廢話,快……快來人,幫本候拉住這畜生!快啊!”馬上的華服男子似乎也有些慌張了,沒有了方才的盛氣,他慌忙地喊叫著,周圍的馬奴卻都敢靠近。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把馬穩住,把侯爺扶下來。”方才一直對男子好言相勸的女子似乎也有些情急。
但她的聲音依舊沉著,只是比方才嚴厲了幾分。
“公主,這馬看樣子不是侯府的馬……”
“不管是哪的馬,若是弄傷了侯爺,你們又有幾個腦袋可以擔待。”
誰知話音更落,身下的青鸞似乎更加憤懣,朝著華服女子的方向踱來,馬背上的男子急忙想要勒住韁繩,青鸞發出尖銳的一聲長嘯,竟莫名地幾番想要揚起了前蹄,朝著女子逼近。
馬背上的男人叫喊著,卻無一人敢靠近:“來人吶,姜錦,姜錦!”
如此情急之時,我只覺得耳邊一陣風閃過,心中立馬漏了半拍,趕忙轉過頭去才發現,不知何時,方才一直在身邊的阿青,已然不再了。
我趕忙從馬槽中站起身來,只見他縱身飛奔了出去,我胸中不禁一緊,不由站起身來驚呼道:“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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