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燃著昏黃的燈火,在沈雲琛推門而進的時候齊齊搖曳了一瞬,又在關上門時歸於平靜。
沈雲琛快步朝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走去,他這些年雖然過著和尚般的生活,但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月事是女子的正常現象,但是顧時歡的聲音……為何那麼虛弱?
走至近前,正想掀開蓋頭問個究竟,心念一轉,卻又縮回了手,取了一旁的喜秤,輕輕地將紅蓋頭挑起了一角。
顧時歡原本被腹痛折磨得臉『色』發白,卻在被沈雲琛聽到月事後羞得漲紅了臉,此時蓋頭被挑開,她只好抬頭望去。此時她雙頰酡紅,眼眸含水,精心打扮過的妝容比那日還要明豔動人。
沈雲琛有一瞬間的失神。才問:“怎麼了?我聽你的聲音……似乎不好受。”
顧時歡差點沒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叫她怎麼好意思跟他說?只好道:“沒事……你叫秋霜來。”
“我已叫她歇去了。”沈雲琛乾脆將紅蓋頭全部挑開,俯身看著她,“有什麼事,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他實在有些直白:“我剛才聽到你說來月事了,可是這方面需要我幫忙?”
顧時歡:“……不需要。”
沈雲琛看到她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便知道她在逞強:“你現在很難受。”
這不是廢話麼,顧時歡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可是她又不能說出來。她不是個動不動就害臊的人,可是當下這情況,她臉皮子再厚都不好意思跟一個不熟的男子說自己因月事腹疼。
——雖然這個男人從今天起便是她的丈夫了。
想到這裡,顧時歡又有些慶幸來了月事。她滾燙著一張俏臉,頓了片刻,猶自強裝鎮定:“……我沒事。” 其實心裡又急又羞,簡直不想理他。
分明有事。沈雲琛道:“你我既然已成夫妻,就不必避諱這些了。告訴我,你怎麼了?”
他剛從軍營歸來,還改不掉直來直往的強硬。雖是詢問,語氣卻如同命令。
顧時歡臉上一僵,沈雲琛的話落入她耳中,就像拿丈夫的架子壓她一樣。一時她也不知道哪裡突然冒出來的火氣,這會子臉皮也不顧了,氣呼呼地罵:“你是二傻子嗎?這還要問!我難受死了,渾身累,肚子疼得像給人捅了一刀,叫你給我找秋霜來也不肯……好麼,你既然這麼誠心想幫我,就去給我拿條騎馬布來,其餘的你也幫不上什麼,我自己熬著去。”
她將“騎馬布”三個字咬得極重,故意想臊一臊他,顧時歡本來就比一般女子臉皮稍微厚一些,生氣的時候更是無所顧忌,也不管最後臊到的會是誰。
然而她卻碰上了剋星,一般男子聽了這話要麼氣得發火,要麼臊得去叫丫鬟過來了,而沈雲琛被噼裡啪啦罵了一頓,卻只抓住了一個重點:“你腹疼?”
他往門外走:“這可不能熬,我去找大夫來。”
“別啊——”顧時歡連忙撐起身體,拉住沈雲琛的衣角,放低了聲音,“我這是舊疾了,府中的大夫都看過了,總是不見好,不用找別人了。”新婚之夜找大夫來看月事腹痛之症,那多尷尬啊,沈雲琛果然是個二傻子,比她還沒臉沒皮。
她的力氣不大,虛虛地拉著他的衣衫,卻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腳步。
沈雲琛停了下來,望著此刻虛弱柔軟的顧時歡,眉目溫柔地舒展開,語氣卻格外堅定:“喜喜,不要諱疾忌醫。”
他記得,她的小名叫“喜喜”。
誰知顧時歡登時把臉一板:“不要叫我喜喜!”
沈雲琛還沒反應過來,這小姑娘卻已經快哭出來,眼眶都紅了:“顧府人人叫我喜喜,你怎麼也叫我喜喜!誰讓你叫我喜喜!為什麼都要叫我喜喜……”
沈雲琛嚇了一跳。眼前這個身形嬌柔的小女子,與他常年接觸計程車兵完全不一樣,讓他全然不知所措:“別哭……你別哭……我只是小時候去顧府的時候,聽到所有人都叫你喜喜,因此以為這是你的小名……抱歉,是我莽撞了,顧……顧三小姐。”
顧時歡似乎仍舊哭得一抽一抽的,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最後,他簡直手足無措了,只差沒伸出三根指頭賭咒發誓:“我以後再不叫你喜喜了,你別哭了,行嗎?”
他是許久未回京了,也許久未曾接觸女子了。京城裡的嬌嬌小姐,怎麼這般能哭,眼淚跟下雨似的,說來就來。
顧時歡終於吸了吸鼻子,停下了。哭的時候牽動了腹部,肚子便更加一扯一扯地疼,此時她也沒了力氣,整個人倚在床邊,不去看他,也沒了剛才的氣勢,臉上還掛著淚珠,聲音細細地說:“那你去給我拿那個來就行了。不要找大夫。”
沈雲琛怕再激出她的淚花花,連忙應了便匆匆出去。
好一會兒才回來。
這段時間,顧時歡休息了一會兒,情緒平復了下來,才覺得自己剛才太無理取鬧了,若是別的人,早氣得當場休她了,只有沈雲琛這個好脾氣,不聲不響地捱了她兩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