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敞的宮門,橫陳的屍骸,再無其它了。
詭異的令人不寒而慄。
站在右銀臺們前,陳權最先想到的便是後世三國故事中的空城計,或許就在這內裡的幽蔽處,正有人緊握刀槍舔著唇在窺探,等待那投羅之鷂1。
要繼續向前還是闖入這未知之地,陳權多少有些遲疑。今夜城中大亂,如自顧前行待入了裡坊極有可能遭遇亂軍重生事端。然若踏入此地~,入宮必要再出宮,似乎也沒必要經轉,而且這莫名開啟的宮門後是吉是兇?
本能的想要遣派幾人先去探查究竟再做打算,但當他轉過身入目所見這些神態各異卻多半都在享受著劫後餘生喜悅的漢子,卻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了。
怎會這麼多人?又如此的亂?
有他極是熟悉的武寧軍兒郎,餘下多是神武軍計程車卒,再定睛仔細的瞧看,軍伍中竟還零星混夾著些雜色軍袍。
恩~,大概是方才亂事時站錯了隊?
四五百人的隊伍即是雜亂了些也理當統御不難,不過剛剛才僥倖脫險,而今再使其踏入凶地,倘若有人趁機鼓譟生事會否給自己招來禍端?
陳權也同是不敢立即根除那些危險的因素,他可以信任的武寧軍兒郎本就不多,且尚逃得不遠,身後的喊殺尤自聲聲入耳,哪裡還能再起刀兵自亂陣腳。
思量了一番他決定不再理會,仍就繼續前行罷了。
“走吧~”。
“太尉,還是讓我領幾人去探勘一番吧”。
馬舉的意外出首給了陳權重新選擇的機會,他心底長吁了一口氣面上卻做足了姿態。
“將軍定要小心,我以耳目股肱視於將軍,當保重自身為要”。
——
“太后,您是要回興慶宮?讓臣來護送您~”。
陳權萬想不到馬舉會遇上倉惶疾行的鄭太后,如不是其再三言證,他實在不能想象這看似尋常的老婦人就是天子的生母,當朝太后。
突來的好事令他喜不自勝,稍平復了心中的喜悅,陳權不覺屈膝下拜,待起身後又幾乎是極盡諂媚的上前親候。
被裹挾著穿行於大明宮中,鄭太后卻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對自己深陷於危險之中毫無所動。
就這般沉默了許久,鄭太后忽是沉聲問到:“聖人呢”?
天子?
陳權偷瞟了一眼鄭太后,他需要好生斟酌如何回話。
大明宮很大,長安城也很大,可不管如何終是要踏出這座囚籠,鄭太后是當前求活的保障,但也只保得了一時而已。
陳權從未想過要挾持鄭太后一路轉回武寧,那除了給自己增添麻煩別無他用。太后是極尊貴的,在百萬黎庶共同呼吸的大唐心臟,太后自然是太后,也是足以讓自己活下來的護身符。
然若出了城呢?當行至人煙稀少的荒野之時,這個老婦人的身份恐怕就變得致命了,至少以大唐過往二百餘年皇室的做派來看,陳權可不想無辜的背上弒殺太母的惡名。
所以等出了宮,至多是出了城必要將其恭順的送歸,那麼此刻的回話也自然是要小心一些了。
“臣不知,臣也是歷經了萬難方得以暫保性命。如非方才變亂重生又哪能得逃?內臣之悍足使天下側目,而聖人~,因僚侍背德才至這般,此罪惡如山,國蟊賊也,而賢良攄忠社稷卻難逃縛辱,臣~,實無顏於天下,亦不敢自將曲恕,惟有將所知所見盡數知告於太母”。
“親親樓裡死了些人,朱紫的錦袍敵不過刀槍之利,人頭落下時也無人會在意冠蓋幾梁。譬如,成德鎮的儲帥王紹鼎就死了,嘖嘖,血淋淋的人頭啊!朝廷欽命的魏博節度使何全升想來也是死了吧,而幽州的張直方,或許有蘭陵莊王的英魂庇佑,他還能留了性命?這三人勿論因何緣由入京,一夜間卻多半皆死於非命,不瞞太后,若非臣親眼所見,恐怕都會以為是朝廷加害呢。哎,待訊息廣佈,河北三藩許有人開懷,亦或有人神傷,這天下事會將如何臣也說不好了”。
“哦,還有雍王等幾位大王可能也~”。至此陳權便緊緊的閉上了嘴巴再無一言。
鄭太后不由偏過頭看了看陳權,眼神中滿是鄙夷和厭惡。她怎會不清楚此番話裡的深意,天子,入了少陽院的皇子,河北三藩的歸人都是生死未明,這根本就不需要旁人來指明。可陳權還是無謂的說了。
關於陳權她在興慶宮也是偶有所聞,不到一年就從一個幾無根基的匹夫變成了武寧鎮的節使,更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即便內裡頗多運氣,但只以氣運論之恐難為世人信服,所以,這人定是有些手段的。就如方才這番言話,表忠有之,威脅亦有之,可歸根結底全是虛言,卻無半點有用的。而這等賊奸卻恬顏意比賢良,鄭太后煩厭的幾欲作嘔,然現今為人所挾,又不能表露心思,她只得強忍著不喜復又問到。
“太尉可是賢良?你又要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