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的訊息傳的總是要快些,陳權三人才入了紅樓院,原本尚有些喧鬧的酒樓瞬時安靜了下來。不少人尋了藉口脫身,膽大些的則留了下來,這可是個值得炫耀的好談資,唯一可惜的是成德王家的人不在,否則大唐自立的四藩就齊了,如此熱鬧可是極難遇的。
三人坐下後一時也是無話,張直方與何全升只是初識,一些話實是不便深言,而陳權雖是知道張直方求見之意,但尚未到言說之時。就這般三人只是端著酒盞慢飲,不時的偷偷打量著同桌之人。
“何四郎,你在長安有些時日了,可知這處為何要叫紅樓院”?過了一會,陳權見有幾個看似精幹的漢子進了樓,不遠不近的尋了位置坐下,這才開了口。
“倒是聽過些,聞言是睿宗皇帝於潛邸時為避忌憚,甚愛嬉戲,這處原是舞榭之所,因其華美,便喚做紅樓。憲宗時廣宣上人曾居於此,廣宣上人好文,多與名士相交,漸漸的這處也就成了集會之所了。武宗皇帝禁佛時也是因此才得留存”。何全升亦是打量了一番入樓的生人,偷撇了撇嘴角,又瞟了眼垂首坐立不安的張直方,很是爽朗的放聲回應到。
“咳,張大郎,說起前時的佛禁,哈哈,我倒是想起了些趣事,那時我還在魏博的內黃郊野求生,有想過去往幽州尋親,可聽聞蘭陵莊王言:“有遊僧入境,則斬之”。嗨,這才南下投奔靈佑禪師呢。說來這世事實是難料,竟未想會在京城與二位把酒言歡”。陳權將盞中之酒一飲而盡笑言著,見張直方抬起了頭神色有些愧慘,復又說到。
“魏博,幽州~,蘭陵莊王與何太師1皆是一世賢豪,忠勇兼濟,功名震曜,可惜了,竟是天不假年。哎,而今我等~,我自請入京,亦因深慕長者之忠,可~,“忠貞負冤恨,宮闕深旒綴”2,杜拾遺之言果不欺我啊。飲酒吧,有奸人作祟,我等之忠心何處可表?怕是~,這命都將不保了的”。陳權幾乎是悽聲喝到,這一番話又是引的不少酒客倉皇而逃。
“咳,度之,你醉了呢,哪有什麼奸人,便是有奸,聖人精於聽斷,以察為明,自是不會寒了臣子的一片忠心的,莫說了,莫說了,飲酒,飲酒”。何全升強忍著笑意規勸著,而張直方亦是滿目的感激,也不知該如何言說,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何大郎,我怎聽說你殺了人?還是個金吾使?嘖嘖,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不過我是佩服你的,不瞞你說,早時聽言你著實不堪了些,卻不想這才幾日罷了,金吾衛竟已是盡掌,從三品的將軍也是能殺得了,嗨,倒是該向你討教一番的,武寧~,驕兵悍將近十萬之數,執掌頗有些艱難,惟恐惹了禍事,如此,領軍一途我實不如你呢”。陳權瞟了一眼那幾個面色有些難看的漢子,又是高聲說到。
“度之,我冤啊,你說,我哪裡敢,又怎能害得了一個金吾使?如今這南衙的大將軍有何手段誰人不知?況且如是我真的殺了,此時如何還能與你等來此飲酒?怕是早就入牢待審了。也不知是哪個奸人欲害我,幽州~,河北之地,早時聽人言朝廷有人不喜幽州士屬,那時我還是不信的,而如今~,嗨,今日這酒,怕是斷頭之酒了”。張直方很是伶俐的喊起了冤,只是他這一喊,所剩無幾的看官又是一陣奔逃,紅樓空蕩蕩的迴響著,卻沒了聽眾。
“啪”。
“什麼?竟是如此?真是膽大妄為,哪個奸人敢誣陷與你?哼,我等棄了基業只求忠名,怎能任由小人陷害?這紅樓北面既是大明宮,可有膽隨我叩闕鳴冤?如是聖人身側亦有奸人~,我等便請入十六王宅,請這大唐的王子王孫做個見證,自剖心腹以證忠秉,二位,可敢與我同去否”?陳權猛地摔碎了酒盞,站起身來大怒到。
“哈哈,彭城郡王在,有何不敢~”。張直方與何全升俱是應允。
——
行刺一事真真假假,至少李忱就不清楚,他也不想清楚。這種事情說起來實在擺不上臺面來。
武元衡,裴度,李石這都是曾經遭遇過刺殺的朝廷重臣,也是大唐一時之恥。
但是對於陳權,李忱有些猶豫,白敏中隱晦的提了些,說的確也有些道理,武寧鎮根基不穩,只要殺了陳權,那麼再行挑唆分化必能平復。
大唐過往不是沒做過這種事,但那只是於藩鎮內挑動攻伐,於帝都長安,實是未有之事。
臉面有損,卻可得例項,如是武宗皇帝肯定一絲猶豫都無的,但是李忱卻是個極好顏面的,特別是隨著登基日久,小太宗之名亦是遠播,顧忌也就愈發多了。所以,不置可否,這已是他當下所能做的極限了。
但是現在李忱則真的生了殺機,陳權三人在紅樓院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回傳,這是要逼宮嗎?大不逆,實在該死。
“哼,去,召他們進來,跪在宮外算什麼事?朕是委屈了他們?他們不要臉~,朕要”。
“是”。
——
刺殺,白敏中沒那麼傻,殺了個陳權,必要推出個替罪的。他的宰相做的好好的,可不會因前時折了些顏面便拿前途做戲。他亦不認為當今天子會替他抗下罪責。
但是,這謀劃還是要繼續的,為的不是陳權,而另有深意。
陳權只是一個棋子罷了。
只是棋方落一子,等棋終之時,如是一切如意,權相之夢或也能成了,早先狼藉的名聲,也是阻礙他更進一步的關鍵,大概也能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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