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入口的丹藥化落了腹腸,身體上的不適也愈發的嚴重起來,馬元贄很清楚自己是活不成了。
悲憤之餘他想的是臨死前還能做什麼?又該做什麼?
舉手“咚”的一聲重重敲在額頭,強行讓自己混沌的思路清晰一些,身旁的天子則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側目相視之際雖未出言詢問,但眉目裡也添了狐疑。
對上了天子探視的目光,馬元贄厭惡的幾欲作嘔,忙是垂下了頭,一面盤算著人生盡頭的最後一次謀劃一面在心底暗自叫罵著虛偽。
——
禁苑裡極是幽靜,數歲的枯草厚厚的鋪蓋了一層又一層,前人走過的小徑幾乎已不能見。
小心翼翼摸索著前行,腳步踏過沙沙作響,飛濺起的雨露肆意的撲上了袍擺,沒一會竟有些溼透了,當冰涼的錦衣貼在腿上,李忱不由打了個寒戰。
他心中剛剛湧上來的疑惑也淹沒在這稀簌聲與冷冽之中。
這還是他登基後第一次踏入禁苑,平日裡忙於朝政,偶得閒暇時更樂於出遊至民間訪賢問政,所以這座古老的皇家園林也就漸漸荒蕪了。
即便心下早有預想,但今時所見還是讓李忱心生感慨,這片雜草叢生的荒涼之地就像是大唐的江山,看似厚重可骨子裡早已死氣沉沉,而自己這位皇帝又能否力挽狂瀾呢?
至少在這一夜,李忱更多的是感到疲憊,疲憊的甚至讓他覺得做個庸碌的帝王也未嘗不能接受,天子,天下的至尊,是本該享盡世間福祿的,又何苦來如此逼迫自己呢?
——
“嗷~”。
不知是什麼獸類被這群突至的過路人擾了清靜,忽是不耐煩的嘶叫起來,一聲初揚,此起彼伏的呼應也便接連而生。
涼野寂寞,寒蟲吟嘯,一時間惹得眾人心驚而動,已是收斂的刀槍重又架了起來。
“咳,切莫驚慌,一些個畜生罷了,禁苑本清幽之地,更無人煙,而聖人勤政亦不興遊之,一應職司便稍有慢怠,卻是叫這些畜生做了強,然終非敵也,我等只當警醒些,勿要鼓譟驚起螭魅1擾了聖人便是”。
馬公度不慌不忙的安撫起了眾人,儘管話語間疲態畢露卻依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然而他的身子則是緊緊的繃著,如同這園中蒼勁的老樹,蜷在袖中的手掌更是攥的死死的,指尖幾乎都陷入了肉裡。
在兩派合流之後,馬公度自然而然的承擔起了統領的職責,現今壓在他身上最重要的責任就是速速將天子安然無恙的送回大明宮,好結束這一夜的紛亂。至於那些隱藏在暗處尚不可見的野獸,嘖嘖,哪裡會有身旁手握利刃的軍士危險,這個突然結成的鬆散同盟太不牢固了,每一個突發的變故都有可能導致眼下的和睦破裂。
如果說危機的壓迫已是令他難以招架,那麼馬元贄和天子的合流更是令他倍感折磨。
馬公度很清楚情勢突變之後天子做了最佳的抉擇,但是失望與懊惱仍止不住在心裡熊熊燃起。
身為內官,無骨肉血親,能夠追求的或許也就是那個支手遮天的位置了,這無關忠誠與否。
如果馬元贄死了,那個位置十之八九會落著自己身上,但是現在~,嗨!
想到這,馬公度忍不住瞟了眼不知何故沉默了好一會的馬元贄,卻不想彼此的視線恰對上了,而那眸子裡的色彩卻是那麼的詭異。
——
馬元贄的怒火隨著生命在一併的流逝,當憤怒的火苗搖搖欲墜,他的頭腦卻變得格外的清晰起來。
丹藥應該是無毒的,即便是有毒恐怕天子也是不知的。
這個時候最怕自己死掉的就是身旁的皇帝,所以~,或許是有人圖謀不軌欲要弒君,或許那所謂的長生丹本就有隱毒,而自己恰又身負重創耐不住毒性,也或許,是那保管丹藥的馬公度陰害了自己?
不禁抬目望去,馬公度的眼中滿是遺憾與失落。
——
還有不到百步就要走出禁苑了,咆哮的野獸們色厲而內荏,除了偶然閃現的身影,並未給這群匆忙趕路的行人帶來任何麻煩。
馬元贄卻將撐不住了,不過他已做好了謀算。
還有絕對不能讓天子知道自己死於毒物,嘿嘿,一想到身旁的皇帝日日服用著毒丸,馬元贄的面上頓時神采飛揚,迴光返照一般好似全身的氣力一併都回來了。
“來人,咱家要乘鑾回宮~”。
一聲厲喝,幾個精裝的漢子趕忙湊過來伏下了身子,將馬元贄高高架起當先走出了禁苑。
喜歡唐徒請大家收藏:()唐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