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將軍鄭漢璋,京兆尹白敏中湊到了一起,兩人自從今日火起之後便是一直長吁短嘆愁容不展,儘管二人同領詔命也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但鄭漢璋對白敏中實在生了恨意。
自被鄭光打發回京,鄭漢璋雖未得到新的職司,成了個閒人,不過相較於出征的勞苦兇險,長安這個富貴鄉宛若仙界。何況即便是個閒人,有天子的庇護任誰也不敢小瞧,所以鄭漢璋沒什麼不滿意的。
可現在~,白敏中的“餿”主意在天子的勾勒下越發豐滿膨脹,滾雪球一般裹挾了越來越多的人入局,而這其中有太多是身不由己的,鄭漢璋便是如此。
金吾衛是什麼模樣鄭漢璋再瞭解不過了,甘露事後的清洗使其本就糟糕的情形更是雪上加霜,如不是為了維持天子最後的顏面,恐怕早就被廢止了。
這次的二進宮,他發現金吾衛除卻兵器甲冑比之前有些改善外似乎一切如常,所以天子到底是哪裡來的信心覺得可以抵抗神策軍呢?
難不成要靠京兆府的兵丁?哎,鄭漢璋覺得自己大概是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轉頭瞟了眼白敏中,這位正機械的捋著長鬚,眼神呆滯的不知想著什麼,鄭漢璋看的是愈發惱怒,這老不死的一把年紀死就死了,可自己還年輕呢,怎願賠了性命。心中火起鄭漢璋忽然重重的推了白敏中一把,險些將其推個跟頭,看著踉蹌站穩的白敏中眼中精光似刀般射來,鄭漢璋有些後怕了,這位老者可是鬥倒了李德裕的兇人,就連父親都不願得罪的,自己還是太過冒失了。於是忙上前一步陪了笑臉攙扶著,未等白敏中呵斥,又是出言請罪解釋。
“白京尹1,是我失禮冒犯,恕罪恕罪。哎,我也只是心急啊,您說~,都到了這時候了,您還有什麼不能明言的?聖人如是敗了,人頭落地時必有你我,金吾衛,神武軍還有京兆府的那些丁壯,這些人果能擋住神策軍嗎?您別忘了,我是今晨才復職的,這隻幾個時辰而已,軍中的干係尚不及理順,如是亂起金吾衛可會聽命?所以聖人也好,您也罷,你們這些大人物還有什麼謀算可否詳言之?至少也讓我寬心一番啊”。
白敏中的怒火在鄭漢璋的問詢中漸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解不開的憂愁和懊悔。
“嗨,本不該這樣的,我原意只為誅首惡,再徐徐圖之。可聖人~,所謀甚大,也是等不及,所以~,我不知道呢。不過我亦能明瞭聖人之意,神策軍尾大不掉,便是真的殺了馬元贄恐怕也只是換得一時的安順,依舊無法治之。順宗永貞元年,王叔文,王伾2等欲奪神策軍以自強,諫順宗下詔,使範希朝3為神策軍左中尉,總領京西諸神策軍鎮,韓泰4為司馬鎮守奉天,接掌內官兵權,這可是天子詔命。然而呢,範,韓二人至奉天,諸將無所至者,皆言無以兵權屬人5,嘖嘖,天子的詔命根本入不得那些個驕兵悍將的耳目。再至文宗甘露事後,天下事皆決於北司,宰相行文書而已,時任宰相李石6為平亂象更是險些喪命。而後武宗~,哎!由此神策中尉權傾天下,人主廢立,皆出其可否。更是嘗以內大臣,定策國老7自居,視天子為門生,便是外臣~,也漸視之為當然了8,大唐啊,怎生到了這個地步呢”?
鄭漢璋對白敏中的語重心長不以為然,甚至鄙夷的偷偷撇了撇嘴角,他知道為何對武宗是一言帶過,畢竟只要提起武宗皇帝,便避不開李德裕的影子,那人是白敏中的夢魘,也是一生難解的枷鎖。可惡事做過了,現在才裝出一份忠臣良相的模樣給誰看呢?
強忍下心中的不耐,鄭漢璋鍥而不捨的追問著:“白京尹,您說的我都知道,我想問的是,今時之事如何能成?萬不能重蹈甘露覆轍啊”。
思緒被打斷,白敏中恨恨的瞪了一眼,暗自叫罵著小畜生,好一會方才回應。
“咳,金吾衛雖不強悍,但也能勉強一用,至於你今日復職,這才是妙處。一月來金吾衛變故頻生,張直方的事已然亂了軍中陣腳,再加今時事發突然,便不能予將士思慮的時間,更免了旁人密謀之機,所以到時你這個將軍振臂一呼,定能統帥如常,況且金吾衛尚存些忠義的,非如此聖人怎會寄予厚望”?
“還有~,罷了,說與你也算不得什麼,你可記得金吾衛尚是統領威遠軍的”?
“鬥雞軍9?呸,先不說我根本支使不能,便是可做使應,我寧願去尋些無賴子也好過他們~”。
鄭漢璋站起身來狠狠的呸了一口,氣急的衝白敏中叫著,他哪裡想的到自己的期許卻得到如此荒唐的一個答案。
而這也不怪他,威遠軍原本也算是兵強馬壯,可自從歸了金吾衛,同樣受著打壓也還罷了,然而早些年有個好運的軍將不知怎的善於養雞,並且因此好生髮了筆橫財,於是威遠軍養雞的風氣便不可遏,幾乎人人都想著可以藉此發家致富,於是整日裡在安善坊內飼雞為業,同雞坊互通有無。如此弄得汙穢不堪不說,平日的操練更是幾不能見,世人亦常笑言其為雞坊第二,由此誰還會將這些人當做軍士?
“啪”。
白敏中極其輕靈的跳起來抽了鄭漢璋一個耳光,還未等其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復又指著鼻子低聲怒罵起來。
“呸,你個小畜生,便是你父鄭光也不敢同我如此無禮,你給我安生些,如是惹了旁人耳目我便打殺了你聖人亦不會怪責。哼,你個豎子懂什麼?難不成你以為聖人將王居方從雞坊拔擢出來是因其為王氏餘孽不成10?平衡宮內閹宦有的是人選,如何便輪到他這個罪人之族出”?
“聖人啊,深思熟慮,智謀深遠,實令人歎服的~”。
“那~,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鄭漢璋捂著臉怯生生的問到。
“我~,我也不知道呢”。白敏中有些莫名的黯然答到。
——
10前文中王居方從雞坊被調任的線終於接上了。
ps;時間不夠,寫不完,先發出來,註解五百字滿了,挪來些,抱歉。
喜歡唐徒請大家收藏:()唐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