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親樓,這個頗得後世曖昧真諦的宮殿位於太極宮的雍和殿1內。是為諸王宴會之所。
不過此樓現時用處著實不大,當今天子初御極時的那次修繕更多隻是為了討好宗室,殿修好了,皇帝的龍椅也坐的穩了,這樓,卻也荒廢了。
馬元贄很是少見的來了親親樓,什麼都是未做,只是走走看看。
看過了,他便出太極宮轉去大明宮。
那裡還有要事將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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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野狐落2,馬元贄不由的放緩了腳步,這裡既熟悉又是陌生,尋常的大唐宮人多居於此,亦葬於此。
他忽是想到自己死後會葬在何處呢?他並不知道生養自己的父母是誰,甚至不知本姓為何。這“馬”姓,是為義父所賜,名姓也就由此而來。所以欲同常人那般尋個祖墳之所已是不能。雖然以他目前的身份想要得個風水寶地歸葬自是不難,可當下看著野狐落裡這些個卑賤宮人各自奔忙,馬元贄卻是生了些羨慕。
或是~,如能葬在此處也是好的,至少不會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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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皇子幼時居宮內,年歲漸長便會得封放出,早時也會開府建衙,然武周時起,則天皇后對李唐皇族管制甚嚴,多加拘禁,動輒殺戮。
可悲的時,當李唐復辟後大唐皇族的日子也並未得到什麼改善,自玄宗起,諸王不出閣,不分房,子孫闕而不見。仍如前時一般的幽禁,只是這場所移到了宮外,也因此便有了十六王宅和百孫院。
而當今的幾位皇子中獨有鄆王入了十六王宅,但是非因年長,僅僅是其不受寵。有時馬元贄都會對鄆王的遭遇心生一絲同情,那處宅院可實在算不得什麼好去處的。
文宗皇帝曾設宴於宗室,當時馬元贄也在侍奉,那一日文宗見了一白首老者,好奇詢問,方只此人是為玄宗雲孫3,年已七十七歲。而那次宴席是他人生第一次走出囚籠。
就這般,王宅或是還不如野狐落那卑賤的地方自在,王子王孫亦或不如尋常的宮人。
年紀大了,總會想到舊事,馬元贄一路走著,也一路的胡思亂想。突然不知為何他又想到了已死的李德裕。或是因為今日陳權進宮了?
李德裕啊,這人死了,往日的冤仇也多是消了,甚至會有些懷念。馬元贄時常會想,如果當初不做那事,如果武宗皇帝還活著,這天下會不會好些?自己會不會便不至如此心煩了呢?
恩,大概~,哎,可惜了,自己就算能放過他,天子,內官,滿朝公卿都不會的。所以,這都是命運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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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李渼這些日子過得不算好,他的那位長兄近來異常活躍,甚是有違法度的四處交遊,這令他有些焦急起來。急到他現在便是手中的書卷拿倒了都未覺察。
最重要的是天子似做不見,更未有理會,這可不是好兆頭。
隨著他的年歲日長,過不了兩年就將至外放,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得到儲位,十六王宅的大門便會對他敞開了。
那個鬼地方。
可儲君之位哪裡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他雖也受寵,但非唯一,更遠不及夔王。僅有的優勢就是兄長不受待見,他這個次子~,或許該能輪到吧?
“大王,馬~,馬公公,馬元贄馬公公來了”。侍奉的小宦官滿臉驚恐的跑了進來,未等雍王呵斥,上前極其放肆的扳過雍王的頭,貼在耳邊顫抖的細聲說到。
“什麼?快,快隨我去迎~”。李渼心中亦是一顫,這人怎會來了?卻也不知福禍。
一把丟下了書卷,李渼都未來的及整理衣袍便要出迎,只走了幾步忽又停下腳步,扭過頭來問:“可會為人知”。
“大王,馬公公未作遮掩的”。小宦官遲疑了一下,方是回應到。
“那~,罷了,你去迎馬公公入內吧,我不便出迎,莫要予人口舌,切記,定要恭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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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馬元贄第一次仔細打量雍王,嘖嘖,雖是裝出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可眼中的忐忑不安~,呵呵,一個尋常稚子而已。
“不知~,不知馬公公尋我有何事”?被馬元贄瞧的心裡發慌,李渼壯著膽子靦腆的出言問到。
“呵呵,萬壽公主將出嫁了,咱家該要做些預備的。正巧便路過來瞧瞧,嘖嘖,說來也是咱家的錯,聖人忙於國事,咱家是為奴僕,也就跟著忙,倒是多有慢待於諸王。可這做奴僕的,自該要為主分憂,就說大王這處的用度吧,哎,未免過簡了呢。宮裡的奴婢不曉事,也是疏漏了些,咱家如是不來瞧看,恐還不知此間情由。真是些該殺的賤婢”。
馬元贄死死盯著李渼笑言著,果然,那“殺”字一出,李渼面色慘白,坐著的身行都開始搖晃起來。這讓馬元贄倍感有趣,頓了一下復又說到。
“咳,還有,今日陳太尉入宮當值,咱家也是要去看看的,陳太尉初領禁軍,這宮裡的情形也不知他能否盡知,不過好在他與鄆王相交甚篤,或許~,呵呵,或許也不大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