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下了複稱王,但是為何如此,陳權稍作冷靜等著鄭畋的解釋。只是其的滿是血絲的眼中透露著狠毒。陳權暗自發誓一旦鄭畋只是戲言,那他定會殺了此人,管他什麼宰相之才皆要殺之。
顯然鄭畋也自明白其中之意,思慮了一會方才開口說到:“大使,稱王非是我欲陷您,以及武寧於危難,而是自有其因。您說李相預言朝廷將轉伐武寧,我是深以為然。所以現今是勿論大使稱王或是稱帝,這戰事皆是難免,除非您自縛於長安,否則世事難改”。
鄭畋說完這句便停了下來,盯著陳權二人的反應,而陳權和韋康則對視了一眼,皆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故而您如今能做的便是火中取栗,險則險矣,然一旦成事,得利定百倍於前。我已來了武寧有些時日了,這些天一直四下探訪,便是想知如今武寧局勢究竟如何,我這已是走爛了一雙靴子了”。鄭畋伸了伸腳,腳上的新靴格外顯眼,陳權終是恍然,心下確又多了些信心,至少這人是有備而來的。
“武寧局勢比我原想的好太多了,甚至可以說從未這般好過。雖是看似內裡虛弱,但大勢甚佳。先說周邊,宣武鎮宋汴兩州紛爭起,得汴州牽制,宋州既是興兵,也不敢為重。只因如是宣武有失,東都則大難臨頭。早前統領河南控遏河北是義成軍之責,然義成軍已是沒落,如今只餘鄭滑二州,宣武鎮便成了中原之屏障,宣武若失,僅憑義成軍和河陽軍,難擋河北”。
“再有便是淮南,淮南控八州之地,地勢險要,更兼富庶,江淮之地亦為大唐糧倉,因此淮南鎮也常被人稱為大唐第一藩。現今淮南鎮的情形想必大使也是知曉的,說是兵馬去往廬州平叛,實則亂事已起。而相比於武寧,淮南對朝廷要重要的多。故而如今的壓力倒是得其分去了大半“。
”再說兗海,據聞這是大使的手筆,此策甚妙,可惜的是朝廷調了沙陀人南下,否則兗海更不足為懼。不過想來沙陀兵馬亦不會太多,畢竟北地還需沙陀人效用。加之沙陀騎兵強則強矣,徐州地勢卻是不便其施為,所以這個麻煩~,至少算不得存亡之危“。
“那麼便只餘了鄭光的天平軍了,天平軍大使並不陌生,底細也自該清楚,我以為,武寧鎮便是再不堪,也不至擋不住天平軍,更何況當下河北局勢複雜詭譎,天平軍又能抽調多少軍馬?魏博虎視眈眈,又是方了亂子,就算是朝廷棄魏博而取武寧,也絕不敢放任之”。
坦率說鄭畋的侃侃而談是有些道理,但是陳權和韋康四目相接後眼神卻都黯淡了下來,更是對這所謂的宰相之才大失所望。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沒有一點新意,再說了,大唐藩鎮又非真的是紮起籬笆老死不相往來,如此朝廷又怎會搞出個八鎮共討魏博的大陣仗?
宣武有難就不能從山南東道和忠武軍調兵?淮南亦是如此,相鄰的宣歙,浙西,鄂嶽都還太平呢。而且誰敢保證淮南就不會為了楚州之事來尋麻煩?至於兗海,李見大概是最恨武寧之人了,雖是說有個何家二郎在,然後事如何沒人知曉,且世事萬也不是紙上談兵可為用的,這一點陳權深有體會,自入武寧來他也是做了不少謀劃了,每一次初時言辭灼灼胸有成竹,可最終未脫離計劃的實在是屈指可數,早時想要截天平軍糧道,未能成。想封堵運河,未能成,想取下海州,又未能成,如不是朝廷突然降旨許他節鎮武寧討了個大便宜,可能現在他早就敗亡了。鄭畋這一番書生意氣的話也太過想當然了,更是讓陳權生了些對李德裕的埋怨,這推薦的都是什麼人啊?
“呵呵,大使莫急,我想問大使,您當初取楚州是為何故”?鄭畋撇了撇嘴輕笑著,似乎對二人反應並不在意,復又問到。
“哎,我想逼壓揚州,脅迫朝廷退軍,呵,也算是條後路吧”。陳權徹底沒了興致,他心下想的是要找個什麼理由把這庸人給宰了呢,還有方才應下稱王的事情好在只這三人知道,反悔倒也無傷大雅,於是只漫不經心的隨口應了。
“大使,楚州非是退路,而是生途,楚州才是武寧,也是您的命脈所在”。鄭畋的話讓陳權一個恍惚,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同樣詫異的韋康,雖是覺得可能是鄭畋故作驚人之語,可還是忍不住催問到:“何解?細細道來”。
“大使,楚州據淮河之險,扼運河之腰腹,更是海路重港。便以淮河而論,淮河無恙,則江南無憂。自古以來,以北征南,必要取淮陰,三國時曹魏路有合肥,水有淮陰,方能勢壓孫吳。晉時胡人作亂,衣冠南渡時亦憑此立業百年,荀令則1曾言:“淮陰舊鎮,地形都要,水陸交通,易以觀釁。沃野有開殖之利,方舟運漕,無他屯阻”。而在大唐,中原與江南交合於楚州,其更堪是南北咽喉。最重要的是,楚州在手,揚州門戶大開,浙東,浙西,福建,乃至嶺南,已是任人摘取了。大使,楚州在手,至少能謀個孫吳三分之業了”。鄭畋高昂著頭指點江山,而陳權則聽的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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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有這麼重要?這倒是陳權第一次想這個問題,過往他一直考慮的是如何擠進中原,江南雖是富庶,但是歷史上好像天下大勢多是由北至南,而南方起家的王朝,大概只有後世的大明瞭。
“快,取輿圖來”。陳權忙命人拿來輿圖,這圖早時看的極其不慣,也曾想過按照後世的模樣自畫一幅,但是很快現實告訴他這是痴心妄想,且不說陳權本身也只是記住個大概的雄雞輪廓,而且大唐區劃極其混亂,各州縣幾乎很難和後世對的上。所以也就棄了念想,老老實實的接受這個時代的教育。
三人的頭圍在一起,藉著端來的一支燈燭在輿圖上似有些混亂的指指點點。
“哎,度之,臺文說的甚是有理,楚州,嘖嘖,確是我等的生途啊”。韋康有些嫉妒的偷瞄了鄭畋一眼,心中危機感愈盛,更是懊悔自己怎麼就未能想到這一點呢,可眼下又非計較之時,只好長嘆一聲苦澀的說到。
’恩,確是如此,可~,兩浙兵鋒確是不強,但福建同嶺南~,哎,蠻荒啊,而且就是取了下來,也是偏安之勢,中原,中原愈發遠了,可還能得“?陳權不甘心的說著,他現在很慶幸自己沒有毛躁的殺人,否則這等謀士哪裡去尋,且不說其是否有宰相之才,就憑眼界也遠強自己了,平時他所有的謀劃大多是求活而已,開拓大有不足,如今得了鄭畋實是萬幸。
”大使,莫怪我言出冒犯,您現在還無力逐鹿中原呢,而且中原各藩,無論大小強弱,都是不好相與的,且大唐如今還是太平的,時機未到啊“。
“便是方才言說的孫吳之業,如今也是不可取的,朝廷尚有戰力,江南也自承平,百姓亦算安樂,輕起戰端恐難成事。我意是,先守武寧,如武寧不可守,則南下楚州,再尋機立下基業”。
“而且便要南下也要尋個名目,否則亦是難為,至於名目,恩,我倒有一事想說於大使,杜牧之遷去了福建,來時我曾拜會過,他~,他的日子難熬的很,福建觀察使崔於因其兄事百般刁難,如此下去,杜牧之也恐命不久矣,那時才是大使起兵之日”。鄭畋小心的觀察著陳權的臉色,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陳權親捧的燭臺啪的一聲掉落。
“什麼?我~,我即刻起兵,親下福建宰了那豬狗,竟敢欺我兄長,我要宰了他~”。陳權猛地爬起來憤怒的咆哮著,身旁親近之人一個個都故去了,杜牧絕對不能死,否則他要這功名又與誰看?
“大使~,哎,我來時勸過他同來武寧了,不過~,他說這一世只做唐臣”。鄭畋的話讓陳權彷彿被施了定身咒,瞬時呆住了,唐臣,忠臣之名真的這麼重要?裴坦為了忠名自盡,而杜牧也要取這個名聲嗎?可他並不知道,鄭畋確是見過杜牧,但方才的話則是假的,對於鄭畋來說,沒有什麼比功業更重了,死亡,別離這都是必要付出的代價,成大事者皆是如此。
“那,那我寫信去勸呢,不行的話我就叫人擄了他來”。陳權麻木的自言自語,看也未看坐在一旁的兩人,徑直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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