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辛巳日,大明宮內劍拔弩張,天子第一次提了劍上殿。
朝臣們臉色煞白集體打起了擺子,雖說這幾天朝議的氣氛一直就是比較緊張,畢竟這些時日壞訊息是一件接著一件的湧入了長安,但天子攜劍上殿還是讓人心驚。在某些人的腦海中十四年前甘露日的噩夢彷彿又回來了。這是要流血了嗎?又會是誰的血?
馬植偷偷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慌亂的從身旁笏架1上摘下一枚笏板擋在面前,彷彿要藉著這三寸寬的象牙板遮掩住自己,只是目光卻悄悄的投向了站立於天子身側的馬元贄,他看的很清楚,馬元贄一個踉蹌閃開了些。
馬元贄強自鎮定了下來,方才那一瞬的驚慌失措讓他此時的面色異常的難看,滿心都是羞惱,這笑話也不知有多少人見了的。自己怕什麼呢?他太瞭解當今天子了,那是個極要臉面的,就算是真的有些謀劃也定不會在這朝堂上施為,更何況大殿的侍衛也多是神策軍的親信,既如此,何懼之有?
——
“鐺”。李忱將手中的劍重重拍在了御案上。
“鐺”,馬植手裡的笏板也被嚇的掉落下來。
——
“大中三年了,朕御極以來雖是無能,可自問還是勤政恭儉的。然而這國事卻越發不如人意,朕甚是惶恐”。
“今歲自打入秋來便再無善音,李德裕~,哼,他竟敢未得詔令私離崖州,還和那逆臣結了親盟。陳權~,奸佞小人,難怪其要推脫賜姓之事,虧了早時還說他恭順。如今其這般行徑讓朝廷的顏面何存?朕的顏面何存”?
“還有淮南,嘖嘖,那個平日裡肆行無有所忌的監軍竟如豬狗一般被人取了性命,哈哈,死的好,可誰來告訴朕那個該死的畜生把淮南是如何丟了的”?
“魏博~,呵呵,朕~,哎,朝廷的旨令在那些個賊子眼中還不如草芥,八鎮共討已成了笑柄,一個個的驕藩如今卻是畏敵如虎只顧保身,怎的?百姓的錢糧是讓其去郊玩的?還有薛元賞,嘖嘖,好個能臣幹吏啊,朕是不計前時之過委其重任,可昭義鎮如今成了何等模樣?任憑河北賊子策馬遊嘻,竟還恬顏請罪推脫,真是不知恥~“。
李忱憤怒的咆哮聲在這空曠的大殿中震耳欲聾,這位天子向來沉穩和善,除了幾個隨身的內官少有人見到這般場景,宰相們倒還好,雖是心驚卻還維持著重臣的風度,普通的官吏卻早就驚嚇的面如土色,心下也都開始盤算起自己負責的職司可會被牽連到。
“有人說朕類太宗皇帝,哈哈,早時聞言朕亦曾竊喜之,如今看來何其之謬,莫說太宗皇帝了,怕是將來史書上朕連前隋煬帝都是不如的吧”?
此言一出,已是如坐針氈的宰相們再也坐不住了,忙起身稱罪,就連最善上意的令狐綯都驚恐了起來,他一直以為天子只是要藉機敲打下臣僚,可這亡國之君的例子一出,他才發現今天恐怕將生大事了。
“朕便是亡國也不容賊子欺凌,陳權,淮南,魏博,朕有意重徵武寧叛逆,八鎮敵不過魏博的悍卒難道還不敵武寧的閒漢嗎?淮南等取下武寧後一併伐之,至於魏博~,令神策軍去討,必要剷除了河北賊”。
“馬公公,你領著神策軍中尉,你意如何”?李忱的手又是緊緊按住了案上的劍,他自登基後經歷過不少的險事,可即便是前些時日在馬元贄府上或有殉身之禍也不如此刻緊張,這一刻關係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是關乎大唐能否從內官的陰影中走出來。李忱相信,只要能把神策軍調離,給自己些時日謀劃定能扭轉大唐百年之患。可如今這成敗卻全看馬元贄的心意,這般滋味實在讓一個皇帝無法忍受,更是倍感屈辱。
“神策軍?哎,奴婢遵命”。馬元贄挑了挑眉,眯著眼睛看著李忱,天子的眼神有些飄忽,此時定是緊張的很吧?
片刻後目光又掃過了李忱按在劍上青筋欲迸的手掌,馬元贄輕嘆一聲在李忱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應了下來。
喜歡唐徒請大家收藏:()唐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