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喘著粗氣不肯近前,蹄子揚起的灰塵濺的滿頭都是,竟是詭異的帶著些血腥氣,此時風度已是無從維持,悶熱下更是煩躁不堪,陳權心中念頭轉過,他突然想起後世廣為流傳的一個故事,武則天馴馬1。
這好像不是個壞主意,或許能替自己在眾人面前挽回些顏面。
陳權不清楚為何如今心中首先浮現的卻是顏面這個詞。
咬了咬牙,發著狠猛地抽出長刀,一刀就刺入了那高昂的頸中。
悲鳴聲澆滅了盛夏的酷熱,也讓揚起手正欲下令衝上去廝殺的祁恕不由愣住了。
馬兒吃痛退了幾步方才轟然倒地抽搐著,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陳權直愣愣的呆住了,也成了個血人。怒氣頓時消散的了無影蹤,隨之湧上來的懊悔令他頹然跪了下去。
“將軍~,您這~~,可傷到了”。身旁的將士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嚇的散到一旁,也無人敢上前來,方才還在放肆談笑的軍伍一片死寂。已成為陳權親信的王七郎被人輕推了一下,無奈走上前來怯生生的問到。
“無事,無事,我這~”。陳權垂著頭無所適從的抓起一把塵土掩飾著不安和愧疚,而塵土下露出一片乾涸的血跡。
陳權猛然推開身側的王七郎,瘋了似的用手抹開地面,血越來越多,腥味越來越重。
“列陣,列陣~”。
“殺賊,殺賊”。
陳權和祁恕不約而同的咆哮著。
——
逃,為了活命。
頭盔已不知何時丟了,散落的頭髮還只兩寸來長,前些時日陳權尚在想或是年底便能盤成個髻,而今狼狽的披散著卻是醜陋不堪。
身上的鱗甲滴著水,好像重了百倍,方才跳河逃命也來不及解甲,如不是侍衛拼命救護陳權早就沉了底。
腿上被割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傷口處似在咧著嘴嘲笑,持刀那漢子穿著徐州軍的戰袍,他用自己的性命險些換來陳權的一條腿。
完了,都完了,陳權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未哭過的,而今他邊逃邊嚎啕著。
一千兒郎沒了,那相熟的王七郎用身體擋住了擲來的一杆長槍,就那麼被插在地上哀嚎著,而那本是徐州軍的槍。
劉鄴的家小也沒了,陳權在河中親眼看見劉家幼子被割下了小小的頭顱,而他那嬌妻被包圍在獰笑中瘋狂的掙扎哀求著。
楚州的劉鄴會怎樣?
呼,呼。
肺部灼燒著,呼吸愈發的艱難,陳權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調笑聲,叫罵聲漸近,還有三十米還是二十米?不時便有幾支箭矢射來,多數都是劃過,少有的一兩支撞在鎧甲上叮噹作響,這又引起一番氣急的叫罵。
好在馬匹不好過河,否則陳權早就沒了性命。
自己這要死了嗎?
武寧鎮,節度使,或還能封王的,已是許下了兩門親事,運氣好還有第三家,李家小娘早就模糊幾無痕跡的面孔突然清晰了起來。
恍惚中陳權笑了起來,那娘子真美。
不知是誰氣急敗壞的丟起了石頭,幾個碎石錯過,卻仍有一顆正砸在陳權的腦後。
昏過去前陳權聽見了馬蹄聲,是那枉死的馬兒來索命的嗎?
——
高駢轉身離去,李忱目光閃爍盯著這年輕人的背影,這位高家兒郎好像明白了些什麼,那又如何?陰謀好決,陽謀難解,只是希望這年輕人會如同他那祖父南平郡王一般成為大唐的柱石。
“聖人,臣還有一言欲進”。高駢突然停了下來轉身說到。
“哦,千里但可言之”。延英殿內燭火通明,李忱的身影在燭光中拉的細長,聲音好似也朦朧起來。
“聖人,李見逆臣,又是出身高麗李氏,兗海高麗人本就眾多,易為其用。而韋證精於文墨,然過往無軍功可為憑,臣恐其難制李見。魏博之事勿論~,恩,臣以為都不能放任河南道亂事,故而臣欲舉薦一人赴任兗海為兵馬使,協助韋證安定兗海,也可威壓武寧”。高駢走近了幾步垂首高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