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的馬車上李忱不由的輕輕抹了一把汗水,他活著,暫時還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馬元贄會突然想起孟秀榮,這位內養的老宦官已是毫無權柄的,不過看來是不能留了,這人已成了自己的破綻。
千辛萬苦,又是各種機緣巧合才坐上這個位置,李忱是想超越自己的父親憲宗皇帝的,可登基後才發現想的還是太容易了些,先不提國事艱難,便是這本該至高無上的天子都是性命堪憂。
陰謀詭計可以用的一時,卻用不上一世,特別是成為了天子更是如此,李忱要利,但更是求名。古往今來的天子多了去了,能為世人所記有幾人?李忱求名可卻並不願得了醜名,所以行事必要光明些,至少是明面上的光明。
如今李忱有些懊惱,或許當年不該那麼急的處置了李德裕,目前朝中卻無一個李德裕般能擔當的,多是些中人之資,穩妥行事倒還無妨,可一旦想要做些大事這些個宰相公卿確是不得用的。
對於馬元贄李忱是怕的,可又有些不以為然,這位權宦比之仇士良差的遠了,今日的猶豫便是如此。
馬元贄在猶豫什麼?是沒有選好人嗎?他會選誰?自己的長子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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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元贄在屋中焦急的踱著步,天子剛走,現在大概剛出坊,此時去追還是來的及的,自己的人手也是夠用。新任的吐突士曄並不足懼,吐突氏確是崛起了,但是被打斷的脊樑哪裡有那麼容易接起來的。
馬元贄在猶豫,福王果真能用?這位憲宗的親弟能夠在數十年的血腥宮變中安穩的熬過憲,穆,敬,文,武,五位天子,甚至在今日還是活的好好的,這果真是運氣嗎?
況且這位福王還有些特殊,大唐皇室罔顧人倫之事太多了,福王和憲宗的親母莊憲王皇后早年是唐代宗的才人,後被代宗賞賜給了孫子順宗。這般事情如是放在尋常百姓家是要處絞的。雖是莊憲皇后之事大唐世人皆知,但也終究算不得美,如扶立福王會否引起世議?
或許可以再等等,等武寧之事給當今天子一個深刻的教訓大概天子會安穩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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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助不捨得跟著妻兒身後,他要親送出城。
清晨的臨淮霧氣濛濛,便如前程一般,鄭助也不知如今世事將會如何變化了,朝廷敗了後會如何?再行征討嗎?
作為地方父母官他或許要比朝中總領大局的宰相對這天下事瞭解的更深刻些。大中朝確是安穩,但這安穩是建立在武宗朝的餘威和佛禁所得上的。除此之外大中朝可還有什麼政績?
如今財政問題不僅僅是中央,地方上也是愈發不濟,便拿這泗州來說,開元年泗州戶數四萬,而如今卻只萬五,這點戶數能徵多少錢糧?
不同於緊鄰的淮南楚州常大興水利工程,泗州自睿宗太極元年魏景清開直河引淮水通漕運已快一百四十年了,這一百多年泗州竟然再無一個像樣的水利工程了。是不需要嗎?當然不是了,而是無錢,無人,更是天下時局互相牽扯下的結果。
泗州不窮,甚至可以說是極富庶的,但是這些錢糧是看得到卻拿不得的。
所以朝廷可還有餘力再起戰事嗎?鄭助很是懷疑。
還有那被尊為“觀世音菩薩”化身的僧伽法師,這位百年前的高僧已是被稱為泗州佛,修行的道場的普王寺更是成了天下名剎,這本也沒什麼,但是因泗州佛的崇高地位讓官府治理更是不順,官府所言還不如廟中的和尚有用。
就這般一路想著鄭助的車隊到了城門前,驅散了聚集等候出城的百姓,鄭助便看著這臨淮的大門咯吱咯吱的敞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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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奉已經提點好了兵馬,雖是極其不情願,但是他並不願意觸犯了內官,這些個沒卵子的最是記仇的,沒必要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