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此番得歸自是欣喜,本欲守護鄉鄰,然朝廷不明,天子為奸人矇蔽遣了田牟這等酷烈之徒合謀卑佞禍亂徐州,昨日之變致數千兒郎慘死滿城皆縞,此等慘事讓人椎心泣血已是無腸可斷”。
“田牟殘暴,我為徐州鄉人怎能容他作惡,故憤起領軍逐之,皆為父老不為其所害,此誠膽露可披。然此番亂事未結,朝廷有奸,定要毀我徐州生靈。我雖力不能支,但也當決命爭首以護鄉梓”。
“咳,後事如何尚不能知,然我即為徐州長史,便只存一息也當以百姓為念,故今時於此願與徐州鄉老約誓有三。其一:放歸賤民為良,非大惡者皆為良人。其二:重分徐州田畝,必使人皆有之。其三:廢苛捐雜稅”。
“此三法刻石為碑,我在,碑在,法在,徐州在,如違此法,天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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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見一行浩浩蕩蕩拖家帶口數千人被一千軍士押解著一路向北去往兗海。非是未想過反抗,但夜晚的屠殺已是讓人膽裂,此時在這群屠夫的注視下哪敢放肆。
前面就是兗海,徐州終於還是丟了,不過李見多少還有些慶幸,還好是兗海,同族眾多,想來生存不難。只是要如何讓兗海接納呢?現今的觀察使渤海郡公高承恭出自渤海名門高氏,是為南平郡王高崇文三子,高氏將門世家,又多是神策軍出身,據說年初高崇文之孫高駢已得了邊鎮兵馬使之職。這對於高氏而言新一代也是起勢了。這樣的豪族哪裡是容易應對的。
兗海出自淄青,因李氏舊事向來對高麗人警惕提防,而今這數千人前去福禍未知,但不管如何,兗海現今確是最佳的去處了,如若高氏刁難,那麼退無可退想來或還要做過一場的。
李見留戀的看了一眼身後的這片土地,長嘆一聲,方要再看多幾眼就被身側押解的軍士推了個踉蹌。
這幾人冷眼看著李見,不耐煩的推搡著,衣袍上同族之血已是凝固,腥氣幾令人作嘔。李見忍了滿腹悲愴暗自發誓,定有一日要回轉殺絕了這些個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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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康不知為何要隨著這滿臉悲色的仇宗亢一同入彭城,那像是繡坊的錦衣衛之事剛有了些頭緒,每日都是忙的腳不沾地。他並不傻,陳權說過這錦衣衛要做些什麼,這般緊要之事容不得半點差錯,所以哪怕是得知陳權已取了彭城都沒什麼空暇去歡慶。今日急召了他不知又有什麼麻煩事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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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宗亢好奇的看著節度使府前擠滿的人群,太奇怪了,彭城今日街面上的人格外的多,且看樣子都是朝著節度使府方向來的。是放糧嗎?怎麼都是這般歡喜的模樣?特別是一些身著素服的一樣眉開眼笑著,這顯然是剛經歷了家小罹難的,如何能笑的出?
一頭霧水的仇宗亢來不及細聽便被拖著擠開人群入了府,通報過後也未多等便見到了陳權。
這是他第一次平和的端詳這位仇家的大敵。三十歲左右正是盛年,眉很濃,眼睛很大很亮,如果沒有眼角的汙垢倒是顯得文雅一些。鬍鬚只寸餘,修剪得很是毛糙,看起來有些滑稽。鼻樑並不算堅挺,很明顯帶個勾。唇有些薄,世人常說唇薄之人性薄涼,呵呵,自己的唇也薄呢。
——
陳權有些不雅的癱在椅子上,太累了。他只想睡上一覺,可還有一堆的麻煩事等著他,愁人,也不知那些穿越者前輩都是如何雲淡風輕處事的,或許是自己太過蠢笨了吧。
稍拱了拱手算是招呼過了,陳權抹了一把臉,擠了些笑意說:”仇縣令,昨日之事你該知了,我也不多言,恩,你在滕縣我是不放心的,不過也不願再生殺孽,所以你回京吧。聽聞你善文字,正好,離鎮之前替我寫一份奏疏呢,我這人不通文墨,身側又多是粗人,所以只好託你來寫了,寫好一些,這是給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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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田牟作亂被逐,徐州怎能陷入無治之地,為天下計,請朝廷許我留後安治地方,以盡忠事,恩,這般言說即可“。
仇宗亢沒想到竟是因為此事,略一詫異便大笑了起來,寫奏疏嗎?好,寫便是了,反正自己也不求活,還有何言不敢寫的?
”哈哈,好,陳長史之命我怎敢背絕。不過長史過謙了,前些年聽家僕念過長史所作詩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嘖嘖,如此美文長史竟言不通文墨,這讓我輩有何面目提筆呢“?仇宗亢笑著說到走近了拿起桌上擺放好的筆墨,細細的琢磨著要如何去寫。
”呵呵,那可不是我作之詩,兒時聽聞是一位文先生所寫,其人世之忠烈,文章我亦深愛之“。陳權一愣,立刻就明白了仇宗亢所說之事,笑著連連搖頭解釋到。
只琢磨了片刻,仇宗亢便下筆一蹴而就,寫完丟了筆滿是笑意的盯著陳權,他很想看陳權見了自己所書內容會是何等模樣。
”咦,嘖嘖,文好,字好。仇縣令便攜此書回京吧。哎呀,先前彭城令之事想來你也知的,今日你與我有一文之善,我怎能見你同遭此難。所以倒是要委屈仇縣令了“。
”來人,斬其耳鼻,斷其雙臂,恭送仇縣令出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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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如此的仇宗亢被拖了出去,遠遠傳來他瘋狂的辱罵,而後便是數聲慘叫。這番動靜驚得韋康急趕了過來,推開了門陳權正在紙上寫著什麼。
”度之,何事如此喧囂“?韋康見狀也未上前,既然已經下了決心,那麼有些規矩還是要懂一些的。
”無事,我請仇宗亢替我寫一份奏疏交與朝廷,寫的不錯,我正記下來呢,令平,你瞧瞧,寫的如何’?陳權擱了筆瞧了好一會才滿意的把手中之卷遞了過去。
“臣之一軍,乃漢室興王之地。頃因節度使田牟刻寡地方,刑賞失中,妄行刀兵,亡者無數,冤橫暴野。臣微末,尚知存撫百姓,遂致逐之。然徐州亂起破敗,臣請朝廷降恩滌盪之。今時人心固一推臣權兵馬留後,彈壓十萬之師,將撫四州之地。臣虜直,不欲曲在己。伏乞聖慈,應賜旌節。不然,揮戈曳戟,詣闕非遲!”3
1《新唐書》五行志三:三年四月,同官縣暴水,漂沒二百餘家;宋、亳、徐等州大水,害稼
2《禮記·曲禮上》:“人生十年曰幼,學。”鄭玄注:“名曰幼,時始可學也。
3這段話多是取自史書記載龐勳寫給朝廷的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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