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還沒有甕中之鱉這個詞彙,相似的是魚游釜中。而此時陳權發現自己已成了這釜中之魚。
拔山都肯定是不成了,已經有人開始逃散。而如果銀槍都的人馬出府,如此近的距離恐怕連最簡單的方陣都來不及佈下就會被騎兵衝散。於是陳權就這麼的被堵在了這座高宅之中。
最要命的是方才陳權命人放了一把火,本是擔心武雋那裡無法發出訊號,所以他這裡要做個保險。現在遠遠的可見胡府方向火勢沖天,而此處的火也是起了,可問題是胡府是空的,他這還有幾百人呢。
雖是如這般的高宅闊院想要逃生倒也不難,但這火勢一起連帶著整個人都不由得煩躁了起來。彭城之事已是將要收尾,之前的種種算計大體上還是無甚大的紕漏,然而算來算去,卻還是低估了挾馬都的戰力以及方昇的決絕。
三面圍堵還是被方昇得了機會,這機會卻是陳權自己拱手讓出去的,他還是有些小家心性,原本是打算驅逐趙景離府之後會多給他們一些弓盾,然而又怕趙景會掉過頭來尋自己的麻煩,所以除了丟出去一百大盾再無其它。
街面上血流成河,死屍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不時就有驚馬狂叫著逃散,未死的則是臥在路上哭嚎,這條原本寬闊的街道已是擁堵不堪,惡臭的味道讓人作嘔,街對面的高牆中偶爾傳來幾聲孩子的哭鬧,很快應是被家人捂住了嘴,再無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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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府裡的馬都牽出來,給我淋上油,引火驅之”。陳權聽著外面的馬嘶,突然有了主意。現今也是顧不上心疼了,只能狠心這般處置。
府上的馬匹不多,到了彭城除了買了幾匹駑馬駕車和少數騎行之用,餘下多是留於城外定國山。
二十多匹馬兒顫抖著被牽了出來,似乎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命運,大大的眼睛眨動著似在啼哭,陳權不忍再看,轉過了身子快步走到一邊對著銀槍都的軍頭交待著計劃。
“吱”,緊閉的大門被開啟了,一直留意著這邊的方昇迅速的轉過了頭,然後便見到一匹匹馬兒被趕到了街上,身上似乎是被汗水打溼不停的滴答著,馬上並無人,而是兩側各掛了幾個陶罐,也不知裝著什麼。
方昇終於等到了這一刻,他剛想命人調轉馬頭去衝殺就見這些馬兒如火龍一樣淒厲的尖叫著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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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南四里的石佛山因元魏朝所雕大石佛得名,這山上還有一座石佛寺,也是始建於元魏,玄宗開元年又是擴建,在徐州也算名寺,不過因過去二十年武家多有供奉,所以這石佛寺漸成了武氏家廟,香火倒是越發不彰。
胡慶方在石佛山得了陌刀,心中除了歡喜也生了警惕,武家藏得太深,深到自己都被瞞了過去,原也想過等這次事了後該尋機處理一番,然而現今武雋的背叛讓他陷入了危機。
可武雋圖什麼?今日就算是助了田牟但就憑他姓武,就憑他私鑄了陌刀定會被事後清算的。對了,還有陌刀,那可是陌刀啊,武雋若是背叛了自己怎麼會把那價值連城的陌刀送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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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慶方叛逆,銀刀都無罪,放下兵器我必會不究”。隨著李見和黃訥先後趕來,田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方才已是被瘋了一樣的龐勳砍中一刀,這一刀幾乎將他半個肩膀砍斷,他現在每次喘息都是揪心一般疼痛,強忍著大吼到。
而龐勳也死於了亂刀之下。田牟一定想不到自己完成了怎樣的成就,那個倒在血泊之中幾被分屍的年輕人本該在十九年後從桂林領八百遠配的徐州罪軍席捲大唐半壁江山,甚至於史書都言:“唐亡於黃巢,而禍基於桂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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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了,胡慶方知道自己敗了,李見和黃訥的到來壓垮了銀刀都,銀刀都再是善戰也無法同時應對數千人的包圍。
胡慶方有些心灰意冷,城外的陌刀他知道也只是紙老虎,唬人尚可。陌刀沉重,一群剛訓練不多時的新軍可能都舞不到十下。便是能夠神勇能殺入城中,可此處也是不及救的。所以現在還有必要繼續反抗嗎?或許應該用自己的命來換徐州兒郎的生機。
”停手吧,我們敗了“。
”大使,我願束手,只望您能言而有信不罪我徐州兒郎“。田牟一把丟下了手中砍殺的已經殘破的長刀,在身旁親衛疲憊的眼神中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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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世家的工作完成的相當不錯,黑林都的無賴真的就只是些無賴,甚至都未怎麼交手,只是砍殺了幾個領頭的便嚇的屁滾尿流。這彭城的西門得了手,現在只等論功行賞。不過這些個無賴要如何處置?大多獐頭鼠目的看著便惹人生厭,就算是為奴也是不願要的,所以,反正是些沒背景無賴子,或許都宰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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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馬都的軍頭做了做壞的選擇,他不該去找方戡的,因為銀刀都的軍士並未攻擊城門,而是一步步的跟著挾馬都的身後追擊了起來。
”少將軍,有陌刀,銀刀都有陌刀“。先來報信的軍士氣喘吁吁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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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刀?在哪“?方戡有些傻了,他剛也想去把戲馬臺下的人馬招來,反正那些個銀刀都俱是新卒,不中用的,可這如何又出來了陌刀?出自將門的方戡當然明白陌刀代表著什麼。他如何不驚?
”姜指揮遣我先來告知少將軍,陌刀勢大,難做抵抗,姜指揮不欲白耗了兒郎性命,故也領軍稍後便至,等著少將軍謀劃調遣“。那報信的人忙解釋道,眼睛不停的偷瞟著,這位少將軍脾氣可不大好,也不知道會不會發怒宰了自己,想到這悄悄的踢了一下胯下戰馬,稍稍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