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時青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霓虹裡，邱拾穗心裡甚至生出一個荒誕的念頭，並且給對方發去——
【也許是你怕我覺得一個人過除夕孤獨，想找我一起吃飯。無論如何，謝謝你。】
她勾著頭在寒風中盯著那句對方正在輸入中看了十幾秒，對方簡單回複道：【你想多了。】
像他這個人一樣，又簡潔又拽。
又過了一會，手機在口袋裡又振動了一下，又來一條。
【我不過除夕。】
她頓時想起了時青那天下午在戲劇學院校園廣播臺的那雙眼睛。
他講述著家庭關系帶來的傷痛時，那一雙帶點紅色血絲的充滿悲傷的眼睛。
邱拾穗的心髒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烈風劃拉了一下，傳來了鈍鈍的疼痛。
他打下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
也許。
她只是在想也許。
這場戲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但是誰又說騙局裡沒有夾雜過一點點的真實呢？
邱拾穗緊了緊胸前的衣襟，重新踏入了這並不熱鬧的夜色之中，沿街的燈火隨著她的腳步稀落了。
而另一邊，沈若茜的年夜飯也是五味雜陳。
沈若茜正在與家人吃著年夜晚，桌面上不斷震動的手機打擾了這片寧靜與祥和。
父母問她，不接嗎？響了很久了。
她橫下心來掛掉了楚子舒打來的電話，可是發起通話的人一點都沒有放棄的念頭，彷彿一定要和此時窗外不斷響起的煙花聲比個高下，直到讓人駐足。
沈若茜終究是在掙紮中下了樓，腳上的羊絨拖鞋踩了蜿蜒的水坑，濺濕了褲腿，她強忍著涼意開啟了他楚子舒的車門。
“說吧，你又要找我借什麼？或者又要送我什麼？”
“你知道了。”
楚子舒倚著車門，幹脆了當地問她，“為什麼要一直躲我？不是你說你喜歡交朋友嗎？為什麼朋友找你，你不理呢？”他的羽絨服領口還沾著片場的金粉。
儀表盤的亮光虛虛地映在兩人臉上，照得表情不真切。
沈若茜鼓起了勇氣，“情感上，我並不想和你做普通朋友，因為我這裡在跳動。”她指著厚重黑色羽絨服底下左側心髒跳動的位置。
“如果你來找我說，想和我做朋友，那你可以回去了。”
楚子舒被這突如其來的坦坦蕩蕩的告白下了一大跳，但是他馬上從她的臉上表情意識到，這不是告白，這是告別。
他的手從方向盤下無力地垂下，克羅心手鏈折射著路燈的光。
沈若茜瞥到了，是與上週緋聞女生被拍到的配飾同款。
“理智上，我連朋友都不想和你做。這段時間我很開心，我不會再喜歡你了，請你不要再來我家樓底下了，被誰看到了都不好。”
沈若茜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完，連楚子舒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就拉開車門一走了之了。
留下楚子舒怔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只剩下手掌在空氣中用力地握成拳頭。他不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什麼感受，只是覺得聊得來，也玩得來，想繼續交往。
但是剛剛，沈若茜說她的心髒在跳動的時候，楚子舒的心髒也同時亂了一拍，一如這被枯枝纏繞的破敗路燈的頻率。
演員這份職業很特殊，他每天都可以收到他人透過各種社交媒體渠道而來的鋪天蓋地的告白。
然而，過去感受到的離開和告別都是悄無聲息的。
因為沒有人會像今天這樣，拿著大喇叭貼在耳朵上同他說。
我要把從“喜歡你”變成“喜歡過你”。
夜風卷著枯卷的落葉碎在了車窗玻璃上，又隨著一聲車門關閉的響聲震落在淺水坑裡。
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生出了對一段關系如此手足無措，一點主動權都沒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