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趙曉輝又翻了一頁，指著一段文字說：“這段內容是8號記錄的，說的是正式開始試驗，一共156個測試項，117個單項測試，27個分系統測試，還有12個全系統測試，當天進行了30多項，一切正常。這裡列出了有隱患的問題，後面注有測試資料，一看就是個非常嚴謹的技術專家。”
“他們怎麼都用外文記筆記啊？”孫浩問道。
“我看過五院以前的歷史記錄，當時到毛子那邊留過學的專家都習慣用俄文記筆記，而且很多裝置和技術資料都是從毛子那兒來的，比較方便。”
孫浩點點頭，趙曉輝又翻了兩頁：“你看，問題出在這兒，這是12月11號記錄的，當天他們開始第一次全系統測試，是通電試驗，你知道全系統一通電，整個系統就可以正常運轉了，你看，他說，通電開機1分鐘，各項指標正常，1分12秒，系統警示燈開始閃爍，所有指表開始亂晃，指揮員馬上下令斷電，告警消失。”
趙曉輝抬頭看看孫浩：“你是學軟體的，可能不懂這一塊，一般來說裝置出現故障，也就是一個或幾個指標異常，這樣從異常的指標就能分析出哪個分系統出了問題，但這裡卻說所有指標異常，而且指表亂晃，什麼是亂晃啊，就是指標左一下右一下毫無規律，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出現的！何況前期分系統和單項測試都正常，按說不可能在全系統測試時出現大的問題。”
“你再接著看，這是12月15日，他們用四天時間，連軸轉把所有分系統又進行了徹底排查，沒有發現問題，於是又進行了一次全系統測試，這次更怪了，到了1分45秒，所有監控燈和指表異常，情況和上次一樣，持續了10秒左右，遮蔽室裡的燈泡突然全部炸裂，透過玻璃牆看不到裡面的情況，指揮員下令強行斷電，但沒有反應。指揮員命令待命的技術人員立即穿上防護服進入遮蔽室，在室內強行切斷電源，再檢視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到這，趙曉輝有些累了，他知道我也看不懂俄文，乾脆合上筆記本，憑著記憶給我講述後面發生的事。
兩名待命的技術人員用了30秒就做好了準備，進入遮蔽室後，在第2分50秒左右成功切斷室內電源，裝置共計帶病執行1分零5秒。
電源切斷後控制室指標逐步恢復正常，但是兩名技術人員過了十分鐘也沒出來，透過麥克風向裡喊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指揮員怕他們出事，於是讓備份的兩名技術人員也進入了遮蔽室，又是杳無音訊。這時大家都覺得不對勁，但怕再出事，誰也不敢下令再讓人進去，所有人就在那裡等著，一直等了有兩個小時，一個老專家坐不住了，向指揮員請求進去檢視情況，接著又有幾個年輕人請戰。
其實這時指揮員也很著急了，他和政委商量了一下，研究了半天，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講到這，趙曉輝腦門上滲出了汗珠，他擦擦汗，習慣性的用手揉揉眼睛：“這次進去的幾個人很快就出來了，還帶出了一具屍體，是第一批進去的一個技術員，屍體是在靠近電源箱附近發現的，估計是剛拉下電閘就出事了，最奇怪的是，防護服和麵具一點變化都沒有，但脫下來一看，整個人的身體都被腐蝕了！筆記本上的用詞是，全身無一處完整，如同光著身子被濃酸泡過一樣，臉部骨骼肌肉全部扭曲。”
趙曉輝頓了頓：“你知道嗎，按說技術員穿著防護服進去，不應該有什麼危險，就算當年防護服質量再差，也不至於完全沒有防護性，這種程度的腐蝕，就算在沒有防護情況下遇到核爆也不過如此，而且遮蔽室裡並沒有發生過爆炸。”
孫浩已經聽呆了，趙曉輝又接著說：“這具屍體出來後，另外三個人的屍體很快也抬了出來，脫下防護服一看，情況和第一個人差不多，在場的人都嚇傻了，很多人當場就吐了出來，好在指揮員是打過仗的，還比較冷靜，立即讓人封鎖了現場，嚴禁任何人對外透露事故情況，然後用袋子把犧牲同志的屍體連同防護服一起裝起來，又讓人趕緊搶修遮蔽室的照明。”
“那查出原因了嗎？”孫浩看趙曉輝不講了，趕忙問。
“沒有。等他們再回到遮蔽室裡，發現裡面沒有任何異常，裝置也沒有什麼問題，就像是根本沒發生過事故一樣。指揮員又讓專家們對裝置進行單項和分系統測試，一切都很正常，有的指標比之前測的都好。”
真是見鬼了！孫浩不由得脫口而出。
“是啊！我看到這也是一樣的感覺。可這只是第一次事故，更詭異的還在後面呢！”趙曉輝嚴肅的說，“而且和你還有點關係！”
和我？孫浩傻眼了，61年的事和我能有什麼關係？
“別急，你聽我接著講。筆記本上說，試驗出現事故後，部隊司令員立即向國防部報告，由於當時高層給試驗工作要求的時間很緊，上級領導的回話是不能因為一次事故中斷研發，必須要有不怕犧牲的精神，要求部隊抓緊查明事故原因，同時派了一個工作組到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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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組來了以後調查了將近一個月，組裡面都是負責保衛工作的政工幹部，真正懂技術的也就一兩個人，調查的方法就是找每個參加試驗的人談話，這個記日誌的技術人員也被談了三四次，然後就是把整個地下設施搜查了個遍，搞得大家連春節也沒過，查到最後也沒什麼結果，工作組臨走的時候，給出的結論是懷疑有敵特分子故意破壞。
後來實在找不到有用的線索，工作組還專門派人到一些有疑點的同志老家去外調，但也沒什麼收穫。
期間，京城來了幾個法醫，對犧牲的幾名同志屍體進行了細緻的解剖，但屍體已經腐蝕成那個樣子了，哪兒能查出什麼來啊，後來發現屍體中有少量的放射性物質殘留，這點大家倒是沒什麼疑問，都是搞核物理的，國家基礎薄弱，本來裝置就不夠精密，工藝也不好，經常進出遮蔽室，身體上沾染一些放射性物質是正常的。
講到這，趙曉輝搖搖頭說：“這個事我知道，我聽老同志說過，那時到這裡工作，大家心裡多多少少都有準備，當時每個人每月都會發一袋鹽，說是多吃鹽可以排除體內的放射性物質，反正大家心裡都有一腔報國熱情，在當時的條件下，放射性的危害到底有多大，也沒有太權威的依據，大家都不太在乎這些，只要試驗能成功，就算是犧牲了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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