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沐如風之後,雲姨多年都不曾有孕。她去了很多家醫院,醫生告訴她說:她是不易受孕體質。雖然多年來,雲姨一直視沐晚春如親生女兒,可是她在內心深處,還是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他/她身上流著自己的血脈,他/她的眉眼中總有和自己想象的地方。
懷著矛盾又複雜的心情,雲姨捨不得流產,就一直拖著。直到拖得月分大了,不能流了。
前幾個月,雲姨的身形還看不出來懷孕的跡象;待到顯了身子了,她就藉口身體不適,以國外療養為名躲避了幾個月。那時候,沐晚春已經十五歲了,已經不怎麼粘著雲姨了。
沒想到,孩子在七個多月的時候,竟然早產了。於是,雲姨出了月子後,就帶著孩子匆忙回國了,待她回國後透過關係,把孩子交給一家人收養。
就這樣,那個沒有名分的孩子,一直在外面被人養到了十歲。
而一直拿著孩子的事情糾纏雲姨的何偉,早就沉迷於賭博,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務,成日裡被債主追打。他幾次三番去找雲姨,希望她看在孩子的情分上,幫幫他。哪知一次又一次,沒有盡頭。特別是在沐氏出現危機之後,沐氏窘迫,雲姨手上的錢也越來越少了。像個無底洞一般充填不盡的何偉,成了雲姨心口的一根倒刺。
然後,沐如風去世,沐家調零,雲姨拿走了屬於自己的財產後,離開了沐家,替何偉還了債務。而後,她接回孩子,與何偉一起,來到了M市,買了一套房子,以一家三口的名義開始新的生活。
誰知,死性不改的何偉竟然再次沉迷於賭博,欠了一屁股賭債的何偉,被賭場的人堵在家中,拿刀架在脖子上。雲姨無奈,只得賣了那套價值幾百萬的別墅,租了這套舊房子,聊以度日。
然而,曾經的富太太生活,讓兩手不沾陽春水的雲姨沒有什麼討生活的技能。好在,過去在沐家生活時,她很喜歡花藝,也曾系統地學過一段時間。於是,雲姨就在附近的一家花店打工,賺取生活費,艱難度日。
沐晚春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她曾在父親住院後,回到沐家,當時家裡的僕人們,連工資都結不出來了。當時沐晚春還想不明白,為何沐家竟至如此地步了。原來蕭條的沐氏,本就在艱難維持著;而云姨卻將多年的體己和積蓄,都花在這個人渣和那個孩子身上了。
沐晚春吐出一口氣來,想說點什麼,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那句老話瞬間跳了出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想來,這些年,雲姨花在何偉身上的錢財,應該價值不菲。可是現在,除了一個正需要花錢的孩子和渣男情人外,人到中年的她,手無長物,空空如也。怎麼不讓人替她感到悲哀?
得知這些事情,再回想到雲姨對自己多年的體貼和照顧,沐晚春一句狠話都說不出來了。還能說出什麼呢?雲姨已經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而且這代價似乎還沒有完結。那個何偉就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終有一天,會吞食掉她的。
“他人呢?他現在在哪裡?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就這樣守著這個人渣,和剛剛長成的女兒,悲慘度日?曾經的富太太,一身的珠光寶氣,從來不會為生活發愁的日子,你難道不懷念嗎?”沐晚春看著牆壁上,那個洋溢著青春氣息的漂亮女孩臉上,流露著讓人心疼的憂愁和落寞。
“我,我只希望他再也不要回來,”雲姨的臉上顯出麻木的愁苦,“這都是我造的孽,這都是我的報應。可是明心她,她是無辜的,她這麼聰明懂事的孩子,不應該受這樣的煎熬,不應該頂著一個私生女的名號,讓她一輩子抬不起頭。我與何偉,不配作她的父母……晚春,好孩子,看在雲姨以前照顧你和你爸爸的情分上,帶明心走吧,只要她能逃離這裡,就是現在讓我死,我都瞑目了……”
雲姨一邊說著,一邊跪在沐晚春面前,不停地磕頭。
沐晚春和喬治想要拉她起來,可是怎麼也拉不起來。
“晚春,我求求你了,只要讓明心跟著你,哪怕只是給她一口飯吃,我都心滿意足了。晚春,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接走她,讓她開始自己的生活,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雲姨一把鼻涕一把淚水,哭得沐晚春的心,也跟著傷懷起來。但是,一想到父親的死,她不得不逼迫自己心硬起來。
“雲姨,我可以把明心接走,送到國外,給她最好的教育和資源,讓她擁有一個高貴的出身和背景,成為站在雲端上的公主,漂白她所有的過往。可是雲姨,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對於一個背叛了我父親的女人,和她的私生女,我為什麼要這樣仁慈?雲姨,如今的沐晚春,已經不是你認識的沐晚春了,我是從鬼門關裡走出來的人,我的心,也不再如以前那麼柔軟了……”
聽到沐晚春這樣說,雲姨停止了哭泣,她看著一臉冰霜的沐晚春,和站在一旁像個局外人的喬治,雲姨知道:她必須得拿出一點東西來,作為交換了。
“你想知道什麼?”雲姨的聲音,含著一絲悲愴。
“爸爸最後的時光,只有你陪伴在他身邊。那就說出你知道的一切,比如:他為什麼會選擇自殺?他為什麼讓我放棄沐氏?”沐晚春看著雲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