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坐到方向盤面前時,陸鳴突然有些後悔:“去荊倉真的是個正確的選擇嗎……”
不過,車裡沒有其他人,沒人會回答她。
沒有真正嘗試過,她也不確定這個選擇是否正確。
兩百多公里,正常開車只要四個半小時的車程,陸鳴握著方向盤,仰起頭,目光卻沒法穿過車頂,看到自己住了兩年多的房子。
荊倉有軍隊,有統一配給,最重要的是:有機率聯絡上家人。
而她的鄰居淵白呢……對方選擇留在淮城,在同樣的人生岔路口,淵白做出了另一個選擇。陸鳴其實很驚訝,驚訝於淵白做出選擇時似乎毫無遲疑——
陸鳴喜歡攝影,自然也喜歡觀察別人。
淵白是個有底線,有良知的好人,很明顯,她是一個大眾認知中正常的普通人。
淵白顯然沒參過軍、不是醫生、情緒穩定、沒有特殊愛好、不擅長應付突發的襲擊和恐怖的危機……因為陸鳴也是這樣的!對比起淵白,陸鳴的身體素質甚至還好些,因為她有健身和慢跑的習慣,遇到危險逃命機率還更高些。
這樣的淵白,在危險的淮城,又能活多久呢?
“唉,小白姐人其實不錯的……”發現油煙機管道會進蛇,淵白處理完之後就來提醒她了,陸鳴想,“希望她回頭遇到危險,也能想辦法逃到基地來吧。”
只是沒有軍隊護送,單獨逃生的機率會很渺茫。
淵白還給了陸鳴一張便籤紙,上面寫了淵白那位京城好友“林蕪”的個人資訊,雖說聯絡方式已經斷了,但淵白說,如果傳出淮城人遷移到荊倉基地的訊息,林蕪可能會找她。
到時候,就拜託陸鳴轉達訊息,說淵白沒事。
陸鳴:留在淮城可不像是會沒事的樣子啊!
但非常時刻,她也勸不了太多了。
淮城情況的確糟糕,又開出去一段路,陸鳴就不得不停下。
因為道路塌了。
主路塌陷,也並不是不能繞路,陸鳴在父母的資助下買了一輛底盤高的越野車——理論上她的情況比其他人都要好些,然而一些不信邪的人將車勉強開過來,又堵在了路中間。
雨刷器左右颳著,各種意外頻出,讓她很快沒空去思考自己的鄰居了。
最好的解決辦法其實是棄車換上軍用皮卡,但能開車來的都帶了不少行李,軍車上塞不了這麼多……陸鳴焦躁地按著喇叭,好半天,她感覺自己往前移動了不到一公里,然後,有人淌水而來,戴著頭戴式手電筒,穿著熒光色綠的“交警”背心,敲了敲她的車窗,大聲喊:
“你車門還打得開嗎?帶上最重要的行李,塞一個包裡,跟我去皮卡上面!”對方抬手把臉上的雨水都擦在手套上,“開車開不過去了!我們用軍車送人,車在後面,你提前把行李收拾好!提前收拾!”
交警聲音嘶啞,看樣子喊過了好多遍,但周圍環境太亂,還是隻能挨個來拍窗。
陸鳴猶豫了一瞬,還是翻到後座,去拿自己的登山包,好在她考慮到路上要補充能量,一些應急的食物和衣物都塞在包裡,她的相機和鏡頭也在裡面。至於其他重要的電子產品,就放在後備箱的行李箱裡,很可能帶不走了。
點了一下數,陸鳴把雨衣穿上,背上包,大約十分鐘後,交警用喇叭喊著讓大家下車,小心水下,接著陸鳴被人接引到了卡車上。
人越來越多,她被擠到裡邊,抱著自己的包坐下,後面上來的人不乏哭喪著非要帶上額外行李的,當車上快塞滿時,也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了。
有孩子在哭,有人吵吵囔囔,因為太擁擠而辱罵起來,陸鳴發現自己身側的人站起來維護了一下秩序,對方是個年齡似乎比她還要小的小戰士。
但安靜了片刻,大家就開始七嘴八舌的問:“我們是第一批撤離的嗎?車上位置夠不夠啊?淮城有一百萬人呢!”
被問的自然是唯一的戰士。
對方只回答了一個問題:“我們徵調了淮城所有符合要求的卡車。”
當然,也有不少生活在城市另半邊的人認為荊倉太遠,路上會堵,選擇自己開車去內陸。
有個大媽的聲音響起來:“那你們會去每個人家裡救人嗎?我有個鄰居是聾子,聽不到廣播的,我敲門也沒人開門,說不定在睡著時就錯過撤離了呢!”
還有人更擔心自己:“四個小時真的能到嗎?我們要是被困在路上,困一天,吃什麼喝什麼?我行李箱裡有大米呢,都不讓我拿一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抱怨起來,這次的撤離實在是規模太大,也太倉促了,讓人心慌。